阿俊在这危险而黑暗的世界中的迷茫的走着。

他走了不知多久,胆战心惊,遍体鳞伤。

恐惧,迷茫,想念,悲伤。

体力和心志在这死寂的世界让他渐渐筋疲力尽。

“大牛……”

“阿爸,阿妈。”

阿俊每到撑不住和极度疲累时,就忍不住坐在地上哭,哭的干哑,想到大牛,还有死去的家人。

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,之前虽经历苦难,但仍有大牛为伴。

如今大牛也不在了,他出现在这片死亡寂静,满是恐怖兽骨的地方,只剩下少年经事的一点点坚强和求生欲望。

而等待着他的,是未知的恐惧。

这种亲人尽去,天地只剩下我一人的孤独与痛苦,让人泪伤。

后面,少年慢慢虚弱瘦小的身影在黑暗穿梭中渐渐麻木,空洞。

就这样,步履蹒跚地走啊,走啊…..

黑暗的兽骨世界,少年独行,渺小如丢了魂。

某一天,浑浑噩噩,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。

少年阿俊突然见到了一团令他熟悉的光。

他麻木、空洞,在黑暗中失去焦距的眼神突然爆发出如回光返照的精神。

原本壮实,如今瘦成皮包骨的身体也爆发出了力量,脚下一瘸一拐地快速往前方光亮的地方冲去。

前方,不远的地方,有一座小村庄,有山有水有人家。

高矮不一的吊脚楼,在池塘里吱呀转动的水车,沟渠里嘎嘎扑腾着脚丫子的鸭鹅……

这座村寨阿俊再也熟悉不过了,这是他的族寨。

熟悉的人和物历历在前;

阿俊此时什么也不想,眼睛着充斥着狂喜和兴奋,冲进去了这个午夜梦回的村寨。

他慢慢走在熟悉的家乡路上,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人和记忆中的场景。

村前门口抽旱烟的叔公,依旧拿着他那根发黑的烟杆子在地上敲两下,从手上的装着烟丝的小塑料袋里拿出烟丝装进烟杆头,干巴巴满是老茧的手划燃一根火柴点上,然后嘴巴“吧吧”地猛吸两口,随后望着他惬意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鼻口间喷出白烟,老神自在;

村东河口,洗衣服的婶婶阿婆们蹲在河边,一边大声说笑,一边把衣服放在被磨平的石头上,用木棒捶打,扬起,又落下;

还有乡道上,一窝窝皮孩子手里拿着根长长的铁钩子,滚着铁环,前后追逐着,笑闹着,看谁厉害;

二娃,铁山,大叔公,麻婶,还有自己偷偷喜欢,总是叫的欢实的阿香姐……..

阿俊终于来到了村西的家门口。

围栏里,他看到了在牛棚里低头吃草,摇着尾巴的大牛。

爷爷正在院子里,蹲在井口边,在青条石上磨着镰刀,发出“刮嗤刮嗤”的声响;

另一边,父亲耳边上别着一只圆珠笔,手拿着一个木锯子,抬脚踩着一块木板,比比划划,然后锯着木头。

而在厨房的烟囱里,袅袅青烟随风而上……..

“饭好了,收拾收拾吃饭。”

不一会儿,一个围着围裙,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抹着手出来喊。

“俊娃,你这娃子站门口干啥?又笑又哭是咋了嘛。”

妇人是阿俊的阿妈,嗓门比较大,看见了门口的阿俊,大了声,随后快步走出围栏,拉着又哭又笑的少年进了屋。

“吃饭,吃饭,跟阿妈说说你咋回事,你咋弄成这幅样子?”

妇人拉着阿俊的手在念叨,但言语中是关心。

阿俊感受着阿妈手上熟悉的温度,哭的更狠了。

过一会儿,爸妈,爷爷在桌上给阿俊夹菜,安慰着边哭边狼吞虎咽的阿俊。

………….

阿俊又回到了村寨,又回到了家,和熟悉的音容笑貌一起随着光阴走着。

这一晃,光阴似乎过得很快,过了好些日子。

他在村寨里长大,娶妻生子,慢慢从少年变成青年,青年变到壮年,壮年变成一个头发斑白,背驼腰弓的老叟。

家人一个个逝去,大牛也老死了。

而他已儿孙满堂。

某一天,老者阿俊弓着腰,拄着拐杖,走出了这个屋。

他走过不再熟悉的乡间小道,走过物是人非的村寨,来到了他当初回来的那个村头。

他在村头的一棵树下站着,布满沧桑的眸子望着天。

渐渐的,青天渐渐融入了黑暗,背后的村寨,乡音、族人于冰雪般消融,只有无声的黑暗。

老者阿俊头上的斑白返青,面容渐渐稚嫩,弓着的背化作少年的身影。

只是那双眼睛布满沧桑,不再稚嫩。

此间一梦,少年已非少年。

一生沧海,回头成空,俱是虚幻。

阿俊抬头,黑暗中一具没有生机,死气沉沉的苍天巨兽的影子时隐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