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朗带着慕容幼,前脚才出邺宫,后脚便有侍宦追出,一边跑,一边喊:“孟公,且请稍候!”气喘吁吁地追到孟朗的车边,赔笑说道:“孟公,大王有旨。”

“何旨?”

这侍宦把手中捧着的一件袍服呈给孟朗,说道:“孟公,大王旨:着慕容幼换上此套衣袍,脱下原穿之衣给小奴,叫小奴把之带回宫中。”

孟朗怔了下,不觉叹息,说道:“大王是个重情的人啊!”就淡淡地吩咐从於车边的慕容幼,说道,“听到大王的令旨了么?还不依旨照办?”

慕容幼知道孟朗是秦国的大权臣,对他甚是畏惧,在孟朗面前,丝毫没有半点在蒲茂面前的那种“乖巧”作态,唯唯诺诺,如似个畏惧威严大人的小孩,讷讷应道:“是。”接下那侍宦手中的衣服,去到自己车中,换过,出来把本穿之衣给了那个侍宦。

那侍宦便拿着这件带着慕容炎体温的衣服回去复旨。

孟朗瞧也没瞧慕容幼一眼,放下车帘,命车驾起行。

慕容幼终是忍耐不住,赶在孟朗坐车起行前,大着胆子,隔着车厢,朝内怯生生地问道:“小奴斗胆,敢问孟公,小奴往哪里去?”

“大王不是把你本在邺县的家宅赐还给你了么?”

慕容幼闻得此言,知道了孟朗没打算带他一起走,终於放下了心,松了口气,恭恭敬敬地说道:“是,是,小奴这就还家。”

前边仪仗开道,后头从吏、卫士跟随,孟朗的坐车慢慢离去。

慕容幼在原地立住不动,等孟朗的坐车远去之后,这才回到自己车内,却是又换了一副模样,恶声恶语地斥骂车夫,说道:“还他娘的不走,楞在这儿作甚?等着老子砍你头么?”

车夫是他的家奴,了解他的性子,知他是个蛮横凶残的,平时家中奴婢稍有过失,他就连打带骂,重者打死,胆战心惊地赔过罪,急忙上到车座,等慕容幼坐安稳了,驭马乃行。

慕容幼坐在车内,起先还好,车子一动,难免颠簸,他臀下生疼,就坐不住了,不得不换个姿势,改为斜倚,摸着屁股,於幽暗的车厢中,回想这几天晚上的遭遇,他竟是不禁泪下,心中想道:“好歹我也是金枝玉叶,国破之际,却受如此之辱!这下好了,里里外外,谁人不知,我被氐奴糟蹋!以后我可还有什么面目,再见旧日的臣属,再见宗族的父兄?”

想起了他的从父慕容瞻,有心去找慕容瞻诉诉委屈,可他与慕容瞻血缘虽近,到底慕容氏的宗室太多,两人年岁相差过大,其实不熟,并且一直以来,他对慕容瞻这个号为“魏国战神”的从父,实际上还存着极重的敬畏,故这个念头亦只是在他脑中转了一转,便就罢了。

慕容幼抹去眼泪,又想道:“我慕容氏百年基业,如今毁於一旦,河北之地,悉为氐奴窃据,我已经成了亡国之人!阿姊虽被蒲茂纳为妃,阿姊毕竟是个女子,靠不住的,而我从父尽管似乎深得蒲茂信用,但我与从父并不亲近,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,以后还都得靠我自己!

“虽因孟朗,蒲茂把我逐出了宫,可我表面上,却万万不可有星点分毫对孟朗、对蒲茂的怨言!非但不能有怨言,我且更得曲意奉承蒲茂。宫,我是出了,然我阿姊仍在宫中,我可借思念阿姊为由,隔三差五地请求进宫,绝对不能让蒲茂把我给忘了!

“蒲茂适才要我的衣服,可见他对我还是有挂念的,我要把握好这个机遇!”

想至此,慕容幼不由自主地再摸了摸屁股,自艾自怜地想道,“只是,得再多使得你受些苦!”

慕容幼年岁虽小,身为魏国宗室,从小就接触尔虞我诈的政治,却可称早熟,一番思虑,颇能决断。所谓“国破家亡”,亡国之人,为得求存,莫说自尊了,又有什么不可出卖呢?

不说孟朗回去,也不说慕容幼委屈万千、思虑重重的回家,且说邺县城外营中。

就在孟朗与慕容炎分别之时,司徒仇敞的儿子仇泰与苟雄两人,联袂到至蒲洛孤的帐外求见。

很快,两人被召见入帐。

二人行礼:“拜见晋公。”

蒲洛孤於日前刚从前线回来,在前线的时候,没睡过什么好觉,趁这几天回来奏禀前线战况给蒲茂,自是少不了补补觉,因而才睡起不久,正在吃饭。

见他两人进来,蒲洛孤说道:“起来吧。”拿着短匕,扎了块烤肉填入嘴中,一边吃,一边笑道,“你两个是狗鼻子么?王兄赐给我的鹿肉,才炙好,你俩就来了。来吧,来吃!”

仇泰、苟雄两人起身。

苟雄瞅了眼案上盘中的鹿肉,说道:“晋公,俺俩求见,可不是为吃肉来的!”

“哦?那是为了什么?”

苟雄捣了捣仇泰,说道:“你口齿灵便,你来说。”

仇泰、苟雄也是刚从前线回来,他俩比蒲洛孤到邺县的时间晚,昨天晚上才到的。

仇泰便就说道:“晋公,昨天下官与苟将军刚回到邺县,就听闻了一件事,不知晋公可知?”

蒲洛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