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半天的功夫,打下了首阳县城。

安崇等将登城以后,啥事不干,都是先找石首。却是在东边的城楼中,被安崇把他最先找到。安崇大喜过望,冲杀一番,杀散了石首身边的亲兵,将之擒住,当即把之绑了,送见莘迩。

石首这是第一次见莘迩。

到了莘迩指挥作战的中军位置,石首见那红底黑字的高大将旗之下,於百数明盔亮甲的壮士簇拥之中,站着七八个定西的武将、文官。

此数文武,形貌各不相同,或矮小,或肥硕,或黑脸,或端正威严,或持扇倜傥,或髡头小辫,多数血染铠甲,显是刚从各地战场赶来的,而在他们中一人,年不到三十,戴飞虎兜鍪,穿简朴玄甲,外披红氅,英姿挺立,手按腰剑,却於诸人中,如鹤立鸡群。

不必安崇说,石首也知,此人定就是声名赫赫,远震咸阳的大唐征虏将军、定西权臣莘迩了。

石首披头散发,倒有蒲秦上将的尊严,硬着膝盖,不肯下跪,虽是身被五花大绑,双手被交捆於背后,犹梗着脖子,一双眼中,射出蔑视的光芒。他没有莘迩的个头高,看莘迩需要仰脸,但尽管仰脸,尽管被绑,只从他的表情、姿态来看,却像他是胜利者,莘迩是俘虏也似。

莘迩看了看他,问道:“你就是石首?”

石首傲慢地说道:“你就是莘迩?”

矮小的曹斐、肥硕的张韶、黑脸的郭道庆、威严的田居、倜傥的唐艾、髡头的赵氏兄弟,闻他此不恭之言,不约而同,顿皆怒色。未及曹斐等发怒,安崇抬起腿,一脚踹到石首的屁股上,把他踹翻在地,抽出刀来,横於其颈,骂道:“贼虏!征虏面前,竟敢不逊!”

莘迩没有动怒,听了他这话,却是收起了漫不经心,细细地打量了石首几眼,顾与唐艾等人,说道:“这是个有骨气的。”吩咐安崇,令道,“不要羞辱於他,给他个体面罢!”

安崇应道:“诺。”便拉着石首下去。

说来安崇,是个命大的,那日攻吕明阵,吕武带了弩手百人,埋伏於他,不料安崇虽是中了多箭,坠落马下,但赖其甲厚,居然没怎么受伤,故而今日攻首阳城,他乃仍可先发,并且时来运转,运气来到,被他擒下石首,获得了阵俘敌军主将的头功一件。

却说那石首,提足了精气神,想好了词,本想着与莘迩好好地过上三五回合的招,也算他输阵不输人,不堕大秦的威风,哪知莘迩统共只与他说了一句话,问了问他的姓名而已,然后便就要给他个“体面”,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
在被安崇带下,走出了好几步,石首才回过神来。

尽管说石首绝对是没有投降的心思的,但就这么死了,未免憋屈。

石首因是挣扎着,试图脱出安崇等的控制,回首乱声大叫:“莘迩!今日败给你,非我之过,是吕明不中用!他枉得孟公的赏识和信用,却连个襄武县城都守不住,以致我孤城难守,由是失利。你要有胆,放了我回去,来日你我再会战疆场,比个长短!”

郭道庆叹了口气,说道:“明公,这个石首虽是个有骨气的,没奈何,却也是个没脑子的。明公今日胜他,已比他长,又何必来日再比呢?”

张韶有一点小小的疑惑,问莘迩,说道:“明公,昨日战前军议,明公不是说破城以后,不杀俘么?却为何不对石首劝降,直接就叫杀了他?”

莘迩说道:“观石首适才作态,劝降想来定是不能,既然如此,我也就懒得与他多费唇舌。”

张韶恍然,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心道,“怎么感觉明公与此前似有变化了?要是放在打西域的时候,即便明知被俘的敌将不会投降,明公可能也还是会劝降一二的;於今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,论比果决,更胜於昔了!……,莫不是,这与龙骧将军的身死有关?”

张韶的这个猜测颇有道理。

悲痛和狂喜等剧烈的感情一样,都是至少在短期内,会给一个人造成较大影响的。

要么,会把这个人变得心灰意冷,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,什么都不想做,乃至看破红尘。

要么,即使不变得心灰意冷,而一些无用的事、一些无用的话,放到以前也许会做的,悲痛之际,也许就不会去做了。

安崇押着石首到了护城河边,强迫他面向被攻破的首阳县城,按他跪下。石首是氐人,束发成辫。安崇使一兵卒,朝前拽住他的辫束,把他的脖子拉长,举手一刀,将其头颅砍下。然后,安崇亲自捧着石首的首级,去给莘迩复命。却是莘迩已经离开了督战的地方,去了城中。

改捧为提,安崇提溜着石首的脑袋,想了一想,将之丢给从吏,说道:“好歹是个秦将,亦能宣征虏之威,就随便扔掉未免可惜,你把之挂去到城门口,示与将士和俘虏们看吧!”

石首何止“好歹是个秦将”?不折不扣的,诚然是蒲秦的有名上将一员。

想他活着时,在蒲秦是人上人,尊荣富贵,一个眼神,鼻子里哼一声,就能吓得其部的数千将士股栗,他家里的那些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