侥幸躲过。

宋方又心道:“四天前,莘阿瓜上书朝中,辞氾宽的建议封侯不受,这小东西确是谨慎,比麴爽强些,知点进退之道。我阿父遂严命我,不许急於行我的那内外两策。阿父老矣,不复进取雄图。他的话我不能听。这两策,我还是要做!

“唯是,莘阿瓜府中、帐下的那帮人,唐士里头,要么寓士、要么寒士,俱下品寒素,我家向来少与之有来往,一时倒是难选合适的下手对象。羊家与莘家世交,羊馥兄弟以清直立世,料是难以拉拢;张龟是张家的叛徒,为保性命,对莘迩肯定死心塌地,也无法拉拢。

“我听说唐艾近月与莘迩交往甚密。我昔在督府为左长史时,是此人的上吏,略知此人脾性。这个人心高气傲,渴盼功名。且他也算是我的曾经故吏。也许?我可先从他这里试试?

“至若莘阿瓜帐下的胡骑,却是易於着手。胡人贪利善变,我只要不吝财货,如那秃发勃野、兰宝掌、支勿延、乞大力诸奴,还不是手到擒来?”

宋方正在盘算计较,耳中听到莘迩的一番话,顿时大怒,立即出列反对。

那鹿已被牵下,由内宦送去灵钧台的林苑里安置。

莘迩刚刚上了两道奏议,便是他近日与羊髦等商议定下的数策中,可以施行的两项。

一条是:建议朝廷大赦。

一条是:建议朝廷开山泽园囿之禁。

秦朝中叶以降,新帝登位,大赦天下,早是惯例。本朝至今,则时而大赦,时而不赦。

莘迩适才提出,令狐奉辞世,尽管举国悲痛,但令狐乐即位,亦是国家的喜事,宜大赦境内,以彰令狐奉和令狐乐的爱民仁德之意,同时,也可以此为令狐乐这位新主收揽一下民心。

“山泽园囿之禁”,山林、野泽,虽是自然环境,然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山林中、野泽中的物产却不是百姓们的,而是属於王室的。当然,山泽之物,现下也不是全被王室占据,阀族在其中也是占了不少的。定西还好一点,不像江左,事实上大多都已被阀族占为私有。

这条法规禁令,明显是收利於上,是对寻常百姓的剥削。

莘迩在建康任太守时,对此禁就非常反感,老百姓已经贫苦到一家只有一身衣服,日常野菜充饥亦难,衣不蔽寒、食不饱腹的境地了,山林、野泽的产出,王室与阀族还霸占不放,要么不许百姓捕捞,要么课以重税,真是岂有此理!

於是,今天他同样以“为令狐乐收揽人心”为由,拣取以往历代明君开山泽禁令的故事,提出了“开山泽园囿之禁”的意见。

宋方手捧笏板,昂首直立,大声说道:“《管子》云‘赦出则民多不敬,惠行则过日益’!

“前代秦朝,大赦频繁,多时,几乎年年有赦,造成的恶劣后果极其严重!因为常赦,民不再畏惧法律,往往‘旦脱重梏,夕还囹圄’,既不感赦免之恩,又不畏刑罚之罪。秦赦之弊,前贤叙评多矣!

“本朝建国,世祖皇帝吸取秦朝教训,修正其弊,海内整肃,民乃知国法之重。

“莘迩身为顾命重臣,出此大谬之言,如是他不知秦弊,可见其陋;如是他知其弊而仍进此言,可见他托以忠贞大王之貌,实怀奸邪乱国之心!臣敢请大王、王太后降罪收治!”

莘迩瞧了下宋方,心道:“果如士道所料,小宋反对我的此议。”

在朝会上当众向令狐乐、左氏提政措方面的建议,不是一拍脑袋就可以提的。

必须先要分析好朝中重臣们可能会因此而出现的反应,判断出他们可能存在的态度。

毕竟即使有宋氏的信赖,莘迩也不能一意孤行,非得有支持者不可。

宋方的反应,在莘迩的意料中。

莘迩没把他的反对当回事儿,心中继续想道:“士道久在王都,一直留心政局,对朝中诸公的性子、立场都较为清楚。宋方的反对,他猜对了。他对我说,陈荪必然会赞同我的此议,不知又可有料对?”

羊髦的才干、眼光真是不错,陈荪也被他料对了。

趁着宋方激昂反对的空儿,陈荪默默地恭谨躬立,脑筋转动,思考莘迩此议的利弊。

他想道:“大赦与开山泽园囿之禁,都有利於提高大王在国中的德望。大王年幼当国,德望是他最为急需的。开山泽园囿之禁,虽是亏了些王室的收入,但也打击到了阀族,从这面讲,亦是有利大王。且则,此议是莘迩提出的,阀族便是要恼,也只会恼他,不会怪罪大王。”

想定,陈荪出列,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赦固不可常,然亦不可无。莘迩此议,臣以为可行。”

莘迩一直都在殿中,没有回班次,所以他站的位置最为中间,陈荪在他右侧,宋方在他左侧。三个人,两种意见。莘迩微微顾视右边班次中的孙衍,心道:“我与孙公已然通过声气,再有他的支持,我之此议,已有七成可以得行了。”

孙衍出班,也道:“臣以为可行。”

三对一。

宋方转看右边文臣列中居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