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文敬没有说谎。他所说的话,几乎都是事实。只不过,并非“事实的全部”而已。

此时此刻,养心殿内,除去天子高踞龙椅之上以外,左右两侧,还各自坐了两个人。左侧是颜崇颜老相爷,还有曾国公。右侧却是诸葛太傅,以及宋国公。

另外,在龙椅之后,又垂下了一道珠帘。珠帘内坐着两道倩影。虽然隔着珠帘,朦朦胧胧地看得不太清楚。但即使只看那轮廓,也猜得出那两人多半是皇后娘娘,以及永嘉公主了。

皇后娘娘会和永嘉公主坐在一起,并不奇怪。毕竟此事的开端,就是因永嘉公主入宫面见天子而起。至于宋国公和曾国公,一个是萧剑诗的父亲,一个是连城火的父亲,儿子出了事,他们当然要入宫请天子主持公道。但诸葛太傅和颜老相爷两位,居然也在这里出现,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……

程立心中念头转动,嘴角边也不期然地,挂起了一丝冷笑。他从容上前,向龙座上的天子行礼参见。连城火虽然憋了一肚子火气,但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失礼,当下同样上前行礼参见。接着,雨霖铃和水龙吟也分别行过了礼。

天子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。见所有人已经行礼完毕,总算可以进入正题了。他立刻开口问道“连卿家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萧家小七受伤,还有永嘉姑姑身边那名婢女的死,会和你扯上关系的?”

连城火凝声道“回禀圣上。什么萧家小七,什么永嘉公主身边的婢女,微臣一概不知。可是微臣也要控告龙城伯,无故出手打死微臣的两位师父和两位师叔,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微臣动手,企图杀人灭口。请圣上替微臣做主。”

天子皱了皱眉,安慰道“连卿家,你不用担心。总而言之,朕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。那么程卿家,你又怎么说?”

程立一拱手,开口道“回禀圣上。萧剑诗是我的徒弟。我曾经详细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。发现他是被人用戈在背后袭击的。

戈这种武器,早已经被军队淘汰,所以军队里即使还有戈,也只是留作装饰,不能实战。江湖之上,同样极少有人会使用戈做武器。唯一的例外,就是七大剑派当中的峨嵋派。

另外,永嘉公主身边那名婢女婉儿。单看外表,似乎是被贼人致死。但实际上,后来我又仔细检查过,发现她的心脏,已经被某种特殊暗劲给震得碎裂。这正是崆峒三绝当中的摧心掌之独有表现。”

天子听得饶有兴味,问道“什么崆峒三绝?这个什么摧心掌的名堂,听起来很厉害啊。”

程立回过头来,向连城火瞥了两眼。道“崆峒三绝,据说是崆峒派最厉害的三套绝学。分别是摧心掌、七伤拳、天残腿。摧心掌打在人体之上,表面并无异样,但心脏却会被震碎。七伤拳则更进一步,同样专门残害敌人体内五脏六腑。至于天残腿,则听说已经失传很久,早几百年就没人能练得成了。所以详细情况,便只有崆峒派的人自己清楚了。”

连城火再也忍不住,冷笑道“程立,你对于崆峒派的事,可了解得真不少。”

程立嘿声轻哼,根本不接话。继续向天子道“萧剑诗和婉儿,这两个人本来互不相干,甚至根本没见过面。他们唯一的联系,就在我身上。同样地,崆峒派和峨嵋派虽然同为七大剑派之一,但他们的关系也不太密切,唯一的联系,便只有神勇伯了。”

天子叹了口气,回首去问诸葛太傅道“太傅,程卿家所说关于崆峒派的那些事,可都是真的么?”

诸葛太傅微微弯腰“回禀圣上,关于崆峒三绝的事,龙城伯确实没有说半句假话。那位婉儿姑娘的遗体,老臣也已经连同刑部的老仵作一起,仔细检查过了。心脏部位的情况,正和龙城伯所说一致。致命伤势是由摧心掌所造成的机会,超过八成。”

“只是八成,那就是并非百分之一百。也就是说,仍有可能是其他人,用其他手法来加害这位婉儿姑娘,籍此来陷害诬告连世侄的。”

还不等天子开口,颜老相爷已经抢先说话反驳。他顿了顿,又向天子拱手道“圣上明鉴。江湖上人心难测,什么样的鬼域手段都有。伪冒他人身份,诬告陷害之事,可谓家常便饭,根本不稀奇。另外……”

颜老相爷面色一沉,目光如电,投向程立身上。沉声道“老臣更想知道,婉儿姑娘作为永嘉公主殿下身边的婢女,究竟是怎么会和龙城伯扯上关系的?”

这一句问得好,确实问得刁钻。因为仔细追究起来,真正和程立有关系的,并不是婉儿,而是永嘉公主本人。可是永嘉公主身为越国公柴家的当家人,一旦被揭发出和程立有私情,那么显而易见,肯定是个天大的丑闻。这个丑闻被揭发出来之后,皇家固然颜面无光,但程立想要执掌羽林军的希望,却一定就此告吹立。

如果还在以前的话,这种会得罪天子,得罪皇家的说话,颜老相爷是绝对不会说的。可是现在,自己最寄托重望的儿子颜东楼已经死了。所以颜老相爷简直把程立恨之入骨——尽管他也知道,真正动手杀死自己儿子的并不是程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