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时二刻,明月高悬。

云雾隐隐遮住了天上的白色玉盘,似是一道面纱挡住了美人脸。

云层之下,黑云朝着春风城洒下雨水,盖住了城中万家灯火,让人看不见干净透彻的明月。

房间中,七姨和纤阿在聊天,明灯和猫儿滚到一处。

安宁其实是很想偷听的,不过当她看见白玉盘的眼神后,莫名的心虚,便撤去了所有的修为,安安静静的和白玉盘坐着聊天,没有去偷听七姨和纤阿说话。

“……”

“七姨说什么?”纤阿微微一愣。

“我说阿纤姑娘这个性子,倒是真的适合呆在杜七那孩子身边。”七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。

说话是一门艺术。

红吟提起杜七的时候,一句一个霹雳,让纤阿不敢去听,不敢去接话。

换了七姨来,就意外的柔和了许多。

“我……适合呆在姑娘身边?”纤阿微微一怔,旋即心想她很喜欢七姨说的这句话。

她也好、她的姐姐也好,希望的就是能够常伴元君身边。

“七姨是这么觉得的?”纤阿抬起头,说道:“我是很笨的人,唯一的长处就是能做个车御。现如今,却也因为一些原因,车御都……不甚想做了。”

“阿纤姑娘倒是信任老身。”七姨眨眼,这话题有些沉重。

她不懂纤阿的经历,不懂她的烦恼,所以忽然被倾诉了心情,七姨实际上是措手不及的。

想了想,七姨没有从正面回应纤阿的问题,而是说道:“唯一的长处不至于,在我看来,姑娘这副样貌就是最大的长处。”

一般是没有这样夸人的。

都是说别人有内涵、有趣、气质好……

但是这些在七姨眼里都是假的。

长得好看就是长得好看,就是很大的优势。

让七姨意外的是,纤阿居然真的点点头:“七姨说的是,这副样貌也很重要。”

因为元君喜欢好看的人,所以这就是她最大的长处。

七姨沉默了一会儿,她看向丝毫不遮掩自己心情的纤阿,语气上扬了几分:“阿纤姑娘倒是个妙人……不知怎么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姑娘这般有趣的性子。”

纤阿想了想孤寂的月宫,平静的说道:“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
“好地方,谁还往春风城来做个车夫?”七姨笑着。

她一笑,纤阿忍不住也勾起嘴角,算是笑了。

她觉得,与七姨说话……是一种很好的体验。

“阿纤姑娘,喜欢杜七那孩子吗?”七姨忽然问道。

这种问法并不可怕、纤阿也不用怕僭越,因为喜欢二字并不触犯任何一条规矩。

“喜欢。”纤阿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。

七姨望着纤阿某种灿灿生辉,忽然愣住……对方眼中的坚定完全超出了七姨的预期,她想过纤阿会说喜欢,却没想过那是如悠久磐岩一般沉重的情感。

一时间,她忽然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了。

杜七是……做了什么事情?

居然让纤阿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。

可真让人意外。

“……”

七姨呆滞住了,纤阿却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,因为喜欢就是喜欢。

以元君的悲喜为自己的悲喜,以元君的目标为自己的目标,她一切都是为了元君高兴而存在的。

这不只是纤阿和羲和的想法和底线。

高到九天的一切教条天理、低到深渊中幽暗的阴影。

强到山神星灵,弱到树木花草,都是为了曾经的“九姑娘”而存在的。

哪怕上古时期,仙神对立、尘世与天望海的生灵化作两个阵营、争斗到不死不休、天地倾覆,持续数个纪元的血战将南荒变成了现在这副残破的模样。

可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恨,两边的生灵都有着同样的底线,那就是九姑娘。

有着共同的信仰,却也不影响他们为了信仰而争斗。

这片天地、这片宇宙、所有的规矩,本该就是应当为了她一人而存在的。

所以清冷如纤阿、高傲如羲和,在知晓要送“九姑娘”出台的时候,才会乱了心性。

又有九华山说:“万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,一切仙人殊胜行,皆天命有归,万千星海,莫贵于九,命归于九。”

为了九姑娘的存在、九姑娘的青令、区区一个春风城、甚至区区南荒……即便牺牲了,也不算什么。

本该是这样的。

纤阿轻轻抓起桌上那些炒的正好的瓜子果仁,轻轻叹气。

说到底,元君入世,这就是对她自己定下的规矩最大的破坏。

如今的“九姑娘”变成了“七姑娘”,所以一切都变了。

元君本应当是更高的存在,而不是吃着点心、在这儿做什么热敷、针……

不。

纤阿立刻打断了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