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闲可不傻,自然不会打着伞冒雨在池子旁干活,她干脆接了几桶水,撸起袖子裙角,坐在干净的门槛上刷着锅。

石闲很好看,比未毁了脸之前的杜十娘要漂亮许多,也要有灵气许多。

现在与杜十娘重归于好,心情好,人便更美了。

所以哪怕她撸起了袖子,卷起了裙子,却依旧有一种狼狈的美感。

姑娘坐于门槛,白皙精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,随着小曲儿微微晃动着。

“几番秋事,风回正凉堪明月,故地景,故情薄……”石闲一边哼着那学自七姨的小曲儿,一边努力的干活。

池子中的水很冷,冻得姑娘手指发红,而一向畏寒的姑娘却仿若什么都感觉到,小心翼翼的清洗着那干净的酒盅,心中想着晚上与十娘喝一些什么。

要不去买一些金风楼的玉露酒?

自己邀十娘喝这个的念头是不是太明显了,十娘不会同意的吧。

那与以前一样喝一些女儿红?

可她实在是不大喜欢黄酒的味道,总觉得怪怪的,而且后劲还大,十娘以前接待恩客吃的最多的应该就是黄酒,也容易醉。

石闲觉得十娘不会再喜欢女儿红,心道等会儿去问问七姨还有什么存货,便不再考虑酒水的事情。

擦拭着手中酒盅,石闲胡思乱想着,她忽的有些好奇,盘算着如果是师先生,平日里是怎么刷锅的?

应该是挥挥手,然后这锅碗瓢盆就干净如新?

应该是。

反正不可能是蹲在池子旁用手洗,石闲回忆着平日里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人,便觉得那画面太过难以想象。

正在此时,石闲忽的觉得有人在瞧她,转过身,果然在小路的另一旁见到了她方才还腹诽的师先生。

先生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,站在屋檐下隔着浴帘正盯着她。

风一吹,先生胡子柔软的飘着。

石闲吓了一跳,发出一声惊呼,也不顾着自己手上还沾着水渍,放下自己的裙子盖住那白皙的小腿。

这般不符合礼数的样子被先生看到了……成何体统。

“……”忽的被人瞧见这幅模样,石闲心中羞耻,也没有心情哼小曲了,僵硬的洗着手里的碗。

还在看。

他还在看。

石闲虽然没有回头,却能感觉到什么。

偷偷回头,依旧是那一缕显眼的胡子。

吞了口口水。

先生在叫我。

先生是在叫我吧。

先生一定是在叫我。

石闲微微颔首,虽然她经常来七姨这边,可与师先生少有交集,毕竟那是连淮竹都三番两次告诫她要小心对待的人物。

当然,最主要的还是七姨少让他们接触,石闲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这位先生。

罢了。

石闲站起来,擦干净手中水渍,撑开油纸伞越过那一条青草中的石板路,走到师承面前。

“石闲见过先生。”

石闲的礼节标志而好看,虽然衣衫有些褶皱,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,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气息,很难想象她有那么多的内心戏。

“嗯。”师承点头,心想这丫头还有几分眼力劲,他也没有和石闲说太多,只是说了要借她的伞用一下。

石闲没想到是这种小事。

“不方便?”师承道。

“不是。”石闲摇头,平静说道:“麻烦先生先与我回去对面儿,石闲还有些许活没做完。”

“自然。”师承点头,紧接着随着石闲一同步入雨中。

老头子,身材不算高大,便是由石闲来撑伞。

石闲表面上平静,心底早就泛起了浪花……

先生不是仙门中人?怎么一点小雨还要用雨伞?

还有,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,怎么那么香……

只是嗅了一丁点的味道,石闲便觉得身心舒畅,本来冻得通红的手指不知不觉得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。

走在雨中,师承忽的开口问道:“丫头,方才那曲子是谁教你的?”

一声丫头,无形的便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,石闲是七姨的“小女儿”,都是一家人,他自然不会厚此薄彼。

“回先生,是七姨教的。”石闲如实道。

“嗯,很好听。”师承夸赞了一句,便不再说话。

石闲心想先生是那般的好说话,又想道七姨一口一个“老东西”,便觉得这是应该事情,毕竟……她也是七姨的小心肝。

嗯,小心肝雨天刷碗也是很正常的对吧。

一条路很短,很快就回到了石闲本来坐着的屋檐下,石闲将雨伞交给师承,一个小跳至屋檐下,红裙子轻轻晃着。

“先生去忙吧,我这儿楼上还有伞,这伞还给七姨就好,杜七应该还要用。”石闲说道,也就是没想到师承找她是要用伞,不然刚才就带着多出来的伞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