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回了晋阳城,已是响亮的白天。

刘文静以五十岁高龄,通宵夜战,到得此刻,仍是精神矍铄,全没有回家补觉的意思,便说要与唐公禀报昨晚婴山夜战情况。

舞马自然体谅他立了大功迫不及待上表的心情,对他诚邀自己同去则表示婉拒。

“舞郎君不见唐公,还有何处去?”

“做学问呐,”舞马说道:“昨晚夜战,我于觉学一道又有新的感获,须尽快寻一僻静之处体悟,耽搁稍久只恐这感获不翼而飞。”

舞马特意避过李智云,与刘文静说道:

“待会儿,你与唐公谈起昨日之事,千万别说那信中玄机是我瞧出来的,昨夜婴山之战,亦不要提我是如何打算、如何谋划、如何与突厥人作战的,一切功劳都安在你和你徒弟身上。

至于讲到我的话,最好说成我是路过全程打醋的,”

宇文剑雪道:“打醋这个词用得好。”

刘文静险些鼓掌叫好,方要抬起手,忽然觉得实在不地道,连忙正色,说道:“我虽贪功好官,但绝不抢自家兄弟的功劳。”

“你全拿走最好,”舞马道:“省的唐公总是以为我运筹帷幄、神机妙算,天天的叫我做这做那,本人时间有限,满天的学问都不够做的。”

“我原说舞郎君是隐士高人,不过是带着三分恭维。现在说你风轻云淡、如神似仙,便是带着十分诚心。”刘文静叹道:“你若是日后成了仙,我一定每天给你烧二百五十炷香,保佑我官运亨通,一辈子大富大贵。”

舞马背手向阳,淡淡道:

“我既是做学问的,便一定要在功名利禄上保持一份超然心态。否则,到最后定要深陷灯红酒绿、醉生梦死,沉溺没完没了的你来我往之中而不自知。”

刘文静便只剩下啪啪鼓掌。宇文剑雪瞧他也不再冷目相对。

舞马适时吐露心声,却不知自己已达不食人间烟火之境。末了,又叮嘱刘文静:

“那封信里现今来看,乃是李智云代替其兄所作。

信中诸般暗语和用意怕是李智云想出来的,这位少年郎年纪不大,心机不浅,肇仁兄可莫要在言语中着了道。

待会儿,你见到唐公之时可以将暗语道于唐公,但是其中隐藏的玄机和两种可能,便要闭口不言了。”

说着,忽然想到正儿八经的历史之中,李智云被其兄所弃,这会儿坟头可以长草了。

而奇幻版大隋的现实里,李智云不但活了下来,还成了觉醒徒,代表他的图画已经出现在舞马的图鉴之中。

舞马曾于夜战之时,观察过李智云的言行举止。

唐公的五儿子在这一波突厥绑架设伏夜战之中表现的沉着冷静,不慌不忙,气度不很输于其兄。

老唐家的天下,可有的热闹瞧了。

舞马余光看了看负手站在城门一角,仰头观望城墙,实则神游宇外的灰袍少年,暗自琢磨着。

刘文静是混迹官道的老油条,舞马做个放屁的动作,他都能闻出舞郎君今日吃的是大蒜还是大葱。当即说道:

“我自然明白,一旦点透未免有搬弄唐家父子是非之嫌,没得将好事变成坏事,我虽然贪功好显摆,逞能爱虚名,可这点道理还是看了通透的。”

舞马心说你便是看不透某些东西,才有运当大官,没命享长福,可长点心罢。

说完,又将昨晚自己的功劳该如何如何推出去细作一番嘱咐,刘文静听得感激涕零,几难自抑,握着舞马的手说道:

“舞郎君既然视功名利禄为粪土,视锦绣前程为瓦砾,缘何还要冒着性命危险到婴山之中救人呢。”

“这世上,总要有些人,”

舞马仰头望天,

“不图回报,不问付出,只求天下安平,问心无愧。”

听得此话,刘文静一拜再拜。

宇文剑雪似乎也为其言语所动,与刘文静道:“这位兄台,我那份功劳也给你罢,我不稀罕。您表功之时,我也懒得去啦,还是回家补个觉为好。”

刘文静气得想拿木杖打她的臀部,“这是屁话,没你们帮忙我一个人能打败三……不,五千突厥兵士么?”

“那可没准儿,兄台嘴上在翻一翻,一夜力战十万突厥兵,神仙都比不过您呢。”

宇文剑雪说道:

“人们常说,觉多颜好,睡少肤差,我这一夜辛劳,黑眼圈都要遮不住了,倘使叫有心的旁人瞧去,还道我昨晚不知干什么去了,没的影响我在晋阳城万千男丁心目中的完美形象。”

“少臭美了。”

刘文静胃酸之余,亦晓得自家徒儿虽是并肩作战一夜,仍未消解昨日自家卖徒之错,可昨日夜战之功总得多两个人证,舞马既然铁了心不去,李智云又不大清楚前面的谋篇布局,宇文剑雪便是最合适的捧场人选,只得乖哄道:

“我的好徒儿,你便与为师走一遭罢,这次野战若不是你危难之间出手,如何能救下唐家五郎?这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