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的日子,翻译提出,既然舞马暂时不能返回晋阳,而消息还需尽早叫唐公知晓,以决定晋阳军接下来的行动安排,便不如由他先行返回传讯。

舞马问他一个人独行,难道不怕路途遥远危险。

翻译说,先前的刺杀都是针对舞郎君您的,他一个人走反倒安全得很。听这话音,倒好像舞马之前连累了他。

不过舞马也没的生气,很快同意了翻译的提议。一来消息的确得尽早送回去,二来这翻译不晓得的是,谈和不过是个前奏,真正凶险的事情才露出了一个脚尖而已呢。叫这翻译继续留下来,卷在危险的漩涡里,一不留神便得送掉性命。

却也没那么容易放他走,舞马抱着苦中作乐的态度,讹了他一样贺礼,“喂,我大婚就在眼前,你总不好两手空空就离去罢。”于是,硬是将他腰里的佩剑留下来了。

“这个嘛,以我的个性,一般的人,我才不屑于拿走他们的东西,更莫提留下来做纪念。”舞马微笑看着他,“不过你这人蛮有趣,识相,又懂得自嘲。虽说只是区区一个随从翻译,但怼人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含糊,该溜号就溜号,当面就溜,丝毫没有顾忌情面,或者觉得不好意思。我很佩服。”

“承蒙谬赞,”那翻译挠了挠头,“可是你拿走它,我路遇敌人,需拔刀时该怎么办?”

“这里是突厥,很不缺刀。我帮你讨一把先用着。”

翻译咕咕哝哝满脸怨念离开之后,青霞来找舞马的次数就更频繁了。当然都是在夜里。决战越来越近,两个人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,全部精力都用来研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做掉义成公主。

抱着知己知彼的想法,两个人不停分析义成公主此刻的心态,此时此刻在想什么,之后会采取怎样的行动。

青霞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想,即:在苏农达赖离世那天夜晚,义成公主来找舞马,而在她入帐之前,苏农达赖很有可能已经离世了。而且并非自杀,多半死于义成公主之手——

结合苏农达赖当日下午对青霞说的话(也就是:舞马能做到的,他也做得到),那天晚上他有很大概率去找了义成公主,以期通过这种方式,解决青霞的苦恼。

不幸的是,义成公主的段位远远超过了苏农达赖的想象,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旁人无从可知,总归到了第二天早晨,人们发现了苏农达赖的尸体。

而义成公主呢,杀掉苏农达赖之后,她又是怎样的心情。

愧疚不会有的,不安和忐忑更不会。

像她这样的人,最多一脸冰冷,站在苏农达赖尸体前,投下怜悯的眼神,心想是怎样愚蠢的人,才会为了爱情而自寻死路呢——青霞是这样猜测的。舞马也本能地认为,这样的心里活动完全符合义成公主的既有形象。

再往后,她还得收拾现场。

尸体已经被做成了自杀的模样,还需送回苏农达赖的帐篷。

送完尸体,她肯定会想到,苏农达赖死后,她和苏农家难以避免要出现裂缝了。甚至,还要面对对方投来的连绵不断的敌意。

而这一切,该怪罪谁呢。

头一个,当然是青霞。毫无疑问。

第二个,便该是舞马。舞马本该逃走,却坏了义成公主早就谋划好的大事。甚至将一切引向了更糟糕的地方。

既然这般想了,还穿上了掩人耳目的夜行衣,义成公主便不妨趁着夜色,摸去舞马的帐篷。

她当然很想杀掉舞马撒气,可如此一来事情的真相就太过容易查清楚。而且,正如舞马所分析的,义成公主并无十足把握在不惊扰旁人的前提下杀掉舞马。

于是呢,她威胁舞马离开草原。但之前的恩怨就会这般轻易的了结么。毫无机会。

“所以,义成公主真正的打算是:恐吓你,威胁你,迫你离开草原,然后,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,将你灭口,毁尸灭迹,一切就此终了。”青霞说道,“这女人真是够狠。”

舞马眨了眨眼睛,感觉自己的眼睛👀多半冒光了,“这样说来,好像,也是我们的机会。”

“对,”青霞握紧拳头,直勾勾看着舞马,“引蛇出洞罢。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猎手。”

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——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假意中计,在大婚前的某天夜晚,舞马趁夜,一个人离开汗庭,义成公主肯定会跟上来的,而且多半不会带什么帮手——一来她对自家的实力足够自信,否则就不会夜闯舞马营帐。二来,这种事情实在不宜太多人知晓的。

另一边呢,青霞将会在汗庭之外,某个位置布下陷阱,静静等待义成公主到来。这样,一切都将在那个一定漆黑无比的夜晚彻底终结。

反击的大方向确定之后,舞马和青霞就开始探讨整个计划中的细节,步骤,重要的时间节点,以及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。

而在此期间,久违的神旨以影像的方式再次降临——在一片漆黑的夜里,闪过一束明耀的光,义成公主绝美的面容在光束中一闪而过,面无表情,旋即一切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