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昔日的精神抖擞相比,如今的库狄氏神色有些疲累。

短短几日不见,似乎额角上多了几缕皱纹。

裴旻心底有些过意不去,让一对之有恩的妇人为其奔波,实是不妥。只是不找库狄氏换做他自己出手。以库狄氏对裴家的感情,那就不是现在的疲累了。

两人甚至会正面交锋,情况远比现在恶劣。

以库狄氏为中介,正是彼此最佳的选择。

“老夫人辛苦了!”

饶是如此,裴旻依旧难挡心底的那一丝内疚,对着库狄氏深深作揖一拜。

裴母也上前拉着库狄氏的手道:“老姐姐受累。”

库狄氏淡然一笑道:“这一大把年纪,还能跟年轻人争一争,斗一斗,倒也是一大快事。”说着她看向裴旻道:“三个条件,裴家无一不允。望国公言而有信莫要为难裴家……”

裴旻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:“皇天后土,看在老夫人的颜面上,只要裴家不与我为难,我裴旻绝不与裴家为难。”

库狄氏笑道:“有国公此话,老身也放心了。裴家那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,只要妹妹抽得空闲,随时可以前往河东,祭拜裴家先祖。尊夫也能迁入裴家宗祠,受裴家后人祭祀。”

“太好了,太好了……”裴母满心激动,说不出话来,本想立刻动身,转念一想,又道:“认祖归宗,这可是大事。不能马虎,不能马虎……要选择一个吉日才行。旻儿不是跟礼部侍郎相熟,找他让人测个吉日,选定后往河东祭祀。”

古人迷信,越是隆重之事,越要测凶算吉。

礼部负责国之大典,所辖的祠祭清吏司,掌吉礼、凶礼事务。

裴旻笑道:“娘亲放心,这点小事何须贺老哥出面,派人往祠祭清吏司问一问祠祭清吏郎中便是。”

他直接让宁泽跑一探了。

宰相门房三品官,裴旻的管事也有足够的地位,会见一个五品官是绰绰有余的。

不过半个时辰,宁泽已经回来,说道:“回老夫人、公子,祠祭清吏郎中说六日后的午时,十一日后的辰时,皆是认祖归宗的吉时吉日。”

裴旻不加迟疑道:“那就定在十一日后,你去将府中的马车装备一下,我们明日动身。”

从长安往河东裴家的祖居闻喜县,走水路极快。只要顺着黄河而下,不过短短一日功夫,便可进入河东地界。只是裴母不擅坐船,有晕船的毛病,受不了河水的颠簸。为了她的身体考虑,裴旻决定走陆路,往洛阳方向至陕州再从陕县北渡黄河入河东。

路程虽远了许多,但是时间充裕沿途能在客栈或者驿馆休息,无疑是最佳选择。

裴母倒是想早一些,晕船将就一下,撑得住,但听爱子已经决定,也只能默认了。

当天娇陈、红渠分别收拾好了行装,翌日一早,浩浩荡荡的一队人,大小两辆马车,五十余精壮的护卫开路出了长安东门,往洛阳方向而去。

娇陈、裴母两人带着小七小八坐在最豪华的马车里。

裴母的丫鬟红渠与奶妈、妇科大夫坐在后面的马车……尽管小七小八已经满月,娇陈也过了月子期。裴旻依旧雇了一位大夫同行以防万一。

时间充足,一行人就如游山玩水一般,在雄伟的潼关停停,在古城弘农住上一日,在黄河岸边小歇,顺便看看奔腾的黄河水。

足足用了了八日方才进入河东,这一入河东,裴旻就听说了裴家的事情。

河东裴家算得上是目前河东最大的世族,裴家对于河东的经营也极为热心。

他们在河东各地开办了五十余座裴家书院,以极其低廉的学费,传播知识,增强影响力。若发现可造之材,还会以联姻的方式拉拢,并且加以扶持。

在河东裴家很得民心,是众望所归的士林领袖。

裴家以家主裴理为尊,前几日却传出族长裴理向族中长老请罪忏悔,言明了昔年谋害兄长裴玄的事情。

就算是裴家的风吹草动,都能在短时间内传遍河东,何况是这惊天雷震。

裴玄昔年是一代俊杰,才华横溢,为世人仰慕。裴理虽逊裴玄一二,却也是才情显赫,河东齐赞他们为裴家双杰。

谁能料到裴理竟然为了裴家家主的位子谋害了自己的亲生兄弟?

长兄如父,当时裴玄、裴理的父亲皆以亡故,依照礼节道理,裴理理当对待父亲一样尊重长兄,方是大道。

事实却是暗谋弑兄,做出人伦大逆之事。

登时河东士林对于裴理是千夫所指,裴家自然也深受影响。

一个为权弑兄之徒,竟然在裴家家主的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干了二十余年。

裴家想要完全脱离关系,却也非易事。

好在裴家处事还算果断,在裴理请罪忏悔之后,裴家长老亲自领着裴理以及一干同谋往闻喜县令处自首。算是挽回了一些颜面,不至于让恶名盛传下去。

不过随着裴旻领着裴夫人认祖归宗一事传开,这其中存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