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雪特的反常,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。

“岂有此理!”裴旻见状愤然大怒,喝道:“使者见君不拜,反而抱腹作呕,用意何在!我大唐君王英明神武,丰神俊朗,哪有如此不堪入目!”

艾雪特见裴旻怒目圆瞪,不约而同的想到那是盛怒中的裴旻,忍不住向后退却了几步,脸上惊惧之意更甚,脚下一个不稳,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,丑态百出。

吐蕃大史隆朗赤看不过眼,瞄了裴旻一眼,神色正常,心底却愤慨肃杀。他并不识得裴旻,却知道艾雪特心里问题,只有裴旻能够让他如此失态。

近几年的吐蕃失利,没有一处于裴旻脱得了关系。

为了知己知彼,吐蕃皇太后赤玛伦、赞普赤德祖赞特别派遣内应调查裴旻,深入了解,还为之特地与一干大臣商议讨论,将他视为吐蕃头号心腹之患对待。甚至颁下悬赏令,若能杀得裴旻,不论是谁,一律封元帅,赏金千余,牦牛百头、骏马五百匹、牛羊万余。希望这重赏之下,会有如专诸、要离一样的勇夫。

他对着李隆基深深拜道:“大唐天子还请赎罪,并非如裴国公说的那般。实在是艾雪特对裴国公招待使节的手段太过恐惧,才会在这殿前失态。”

他将“招待使节”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,充满了愤慨以及不满。

裴旻不甘示弱的道:“唉!贵使,这话说的可不对了。明明是他说住牲口栏,与牲口同吃同睡是优待。我用同样的方式优待他,有什么不对?你们能将我们唐人当做牲口养,就不许我将你们当做畜生对待?哪有这个道理?合着你们吐蕃的人就高贵一些,我唐人就低你们一等?”

隆朗赤心知裴旻在胡搅蛮缠,为得就是破坏此次和谈,不跟他此事上纠缠,淡笑道:“早闻裴国公文韬武略样样精通,尤其是言辞格外犀利。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,百闻不如一见。”

“过奖!”裴旻全当他是赞美,荣幸受收下。

隆朗赤不在理会裴旻,对着李隆基深深作揖行礼道:“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,隆朗赤此次是带着我国赞普的最高诚意来的觐见。相信以陛下比圣山还要高的胸襟,是不会计较这小小意外的。”

圣山也就是西藏的喜马拉雅山,这论及拍马屁的功夫,隆朗赤可毫不逊于史上的那些佞臣。

李隆基给吹捧的飘飘然的,不过理性犹在,道:“贵使确实失礼,但念你们吐蕃民不开智,不知礼数,朕不予怪罪。”

说是不怪,嘴里还损了吐蕃两下。

若是在几年前,吐蕃使者早已猖狂的跳起来了。

但现如今,身为战败国,隆朗赤也只能忍着这一口气,道:“谢陛下体谅!”

李隆基见隆朗赤如此低声下气,依稀想起了记忆中吐蕃使者的傲慢嘴脸,那趾高气昂的态度,想着他父亲尴尬赔笑的模样,心中不由大快,忍不住在心底道:“应当将父皇叫来,也让他瞧瞧!”

李隆基让人给艾雪特送上一杯热水。

喝了热水的艾雪特,精神恢复了些许,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润,但是依旧不敢看一旁的裴旻,似乎给自己强行催眠了一番,当作他不存在了。

隆朗赤在一旁坐定,心中却有着些许无力之感。从李隆基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,对于他们的求和,大唐并未过多热衷,显然和谈一事不会顺利。

“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,不知对于此前商讨之事,能否给个回复!”隆朗赤将姿态摆放的很低,连续的失利,让他们缺乏强势下去的理由。李隆基的贤明,经济国力的飞速发展,军事力量的强盛,莫不意味着大唐再度崛起了。

大唐包围网是吐蕃最后一招妙棋,这招妙棋失利,意味着大唐的崛起,无可避免。

面对崛起的大唐,吐蕃上下毫无意外的选择了避让。

顺风狂如神,逆风怂如狗!

说的便是如此!

依照中原历朝历代的尿性,再辉煌也不过百年时间。只要熬过中原的辉煌事情,就是他们称雄之时。

所谓的称臣求和,用意莫过于此。

李隆基颔首道:“经过一番讨论!文武皆同意裴卿的意见……一致认为只要你们求和的诚意足够,我大唐愿意与你们吐蕃重新签订盟约,以促两国友好。”

隆朗赤一听是裴旻的意见,本不抱有多大希望,又听后面的话,只觉得让馅饼给砸中了,忙拜服在地道:“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不但拥有圣山一样的胸襟,还拥有天神般的仁慈。我吐蕃愿世代与大唐交好,成舅甥盟约,绝不复反。”

裴旻闻言,心底冷笑,这说得慷慨激昂跟立誓约一般,但却连誓言都避开了,有多少可信度,屁股都想的出来。但他知道李隆基这是在戏弄吐蕃使者,在一旁也未说话。

李隆基有心让隆朗赤多拜一会儿,半响才道:“既然贵国诚意十足,那边回去通知你们赞普。只要你们撤出石堡城,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铁刃城,在将河西九曲地归还我大唐,我大唐非但接受你们的求和,还会派遣使者入逻些访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