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二十一 恶土2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小卓娅从睡眠中被唤醒。

她有过担惊受怕的短寐,也有过断断续续的梦魇,很少会像今天这样睡得很沉。当她醒来的时候,感觉没有一点点浮肿和疲惫,全身都充满了力气。

这也是成为能力者带来的变化吗?

她揉揉眼睛,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刚刚躺下的床榻上。周培毅和她,此时此刻都蹲在一间土屋的墙边。

卡里斯马的夜总是来得很早,小村落的天已经黑了下来。这最大的一间土屋,亮着昏黄摇曳的灯光,显得格外温暖。

“这是那位‘父亲’的房间,村子里的男人也已经收工回家。所有人都在房间里。”周培毅敲了敲墙面,悄悄地说,“现在我们要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。”

小卓娅点点头,像是感知那棵树一样,开始感受房间里的振动。

摇曳的烛火,燃烧的炉火,劈啪作响的松枝,沉重的呼吸,十几个人的心跳声。卓娅不需要看但是有画面,不需要听但是有声音,这就是场能的感知。

“他们在说话,我有些分辨不清他们的口音。对不起,坏哥哥,我的卡里斯马语学习的不好。”卓娅说。

“不要总说对不起,你又没有做错事。”周培毅摸摸她的脑袋,“我能听懂一些,我们一起感受下,他们在商量什么坏事。”

土屋里,佝偻的老人坐在床榻上,身边是紧靠着他的几名农妇。

在床榻对面,坐着站着七八个男人,都是林场的工人,身形宽厚粗犷,外貌凶神恶煞,一幅很是不好惹的模样。

给周培毅和小卓娅倒水的女人,手握着手,紧张地站在一边,低着头。

“他们都睡了。”老人说。

女人点头。

“看他们衣着光鲜的样子,还以为是老江湖,不过如此。”老人轻蔑地说,“迷药的效果很好,够他们俩睡到事情结束。”

“至少,那个孩子......”女人小声说。

“怎么了?那孩子白白净净的,年龄也快了。要么出去卖个好价钱,要么留在村里。我们这这么多男人,她能很有用处。”

老人的话音未落,不少男人就开始发出猥琐而可恶的笑容,互相交换眼神。

女人什么话都不敢再说。

老人继续说:“那个男人,瘦瘦小小,肥料都没多少,不用留。他们从树林里出来,说不定就是哪里的逃犯。如果是好人家,会徒步来到这里吗?”

他不是在说服这里的男人,而他身边的女人也没有能力反抗他。他是在说服自己,或者说,给自己所有的行为补足一点正义。

“领主大人给了我这么大的地方,让我来经营,我要为领主大人效忠。”他说,“如果没有领主大人的恩惠,我们这些人有地方住吗?有东西吃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老人便下令说:“男的,不留,杀了。孩子,检查一下,如果干净,就联系城里的买家。低于一个金币,我们不出手。他们的财物,你们去收拾一下。”

周培毅打了个响指,把小卓娅从感知的状态中唤醒。

“他们要杀了我,卖掉你。”他笑着说,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?”

小卓娅不假思索:“坏哥哥,我们赶快跑!”

“跑吗?这些人是恶人,还是鬼迷心窍?他们和列车工人一样,可以用财物收买吗?未来斯维尔德和贵族领地开通列车之后,如果这个村子一直在这里,会不会有我们的朋友遭遇这些人的毒手呢?”

周培毅一连串的问题,又让卓娅语塞。

“不知道,哥哥,我不知道怎么办?”

“我们不是审判庭,不是国王,不是领主,也不是圣城的监察官。在伊洛波,像你我这样的人,是没有审判别人的权力的。”周培毅说,“当我们遇到不公的时候,当我们发现罪恶的时候,难道只能等待什么大人为我们主持正义吗?”

“不能!一定不可以!”这个问题,卓娅很坚定。

周培毅点头:“没错,我们不能等待正义降临,那不是可以等来的馈赠。我们是能力者,他们是平民,我们有反抗的能力,我们可以轻易决定人的生死。那么,你觉得,现在我们有审判别人的权力吗?”

“不不不,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在斯维尔德,我们的朋友们全都是没有能力的平民。如果没有我的庇护,没有瓦赫兰,没有科尔黛斯,没有图书馆的能力者们,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。不管他们变得多么富庶,也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肥肉。这会让我们能力者,比他们高贵吗?这会赋予我们审判他们,决定什么是正义的权力吗?”周培毅追问。

卓娅的头摇成了拨浪鼓:“不是的,不是的!大家,大家一起,才能决定!”

“是啊,什么是正义,什么是公平,应该是由大家一起决定的。”周培毅说,“但是,人与人天生就有不同。你会更愿意相信我,还是相信里面的老头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