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玉真落荒而逃,躲在随园好几日都没有回去。

“尝尝,”饭桌上,曾氏给她夹了一块子蘑菇,道:“这是我女婿一大早送来的,鲜着呢,乖女儿,你尝尝。”

刘玉真嘴角抽搐地看着碗里的蘑菇,慢吞吞地夹进嘴里,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。

“好吃吗?”曾氏问她。

“一般般。”刘玉真食不知味地回答。

“那再尝尝这个,”曾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,这回是脆嫩的鲜笋,在流水里泡去了全部的涩味,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莹白色,再配上猪肉、酱油略微翻炒便是一道好菜。

“好吃吗?”曾氏又问她。

刘玉真是爱吃笋的,她略提起几分精神尝了尝,点头道:“味不错,是庄子上送来的吗?”

曾氏也尝了一口,笑道:“这也是我那女婿送来的。”

“他听你说我爱吃夏至前后的菌子,如今没到那时节但是近日村子里有人上山采了蘑菇,味道一样鲜美,便送来给我尝尝。”

“这哪是送给我的啊。”曾氏道:“昨日送了两条屋子旁竹林里,你念叨过几回的竹笋,今日送了你觉得我喜欢吃的蘑菇。”

“我都没好意思说我女儿比我更喜欢吃蘑菇呢。”

曾氏笑盈盈地看着她,“你说他明日会送什么过来?”

“娘!”刘玉真放下了筷子,“您不要提他了,他讨厌得很!”

“好好好,”曾氏戏谑地看着她,“不说就不说,可怜人家吃一块味儿好的糕都巴巴给你送来,你就作吧,等哪一日啊他不来了我看你怎么办。”

“您今日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啊!”刘玉真捂住发烫的耳朵,“您以前不是很讨厌他的吗?”

曾氏老实说道:“就冲着你嫁给他一年,这性子还在如闺中一般模样,我呀,就讨厌不起来了。”

曾氏这话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,这女人嫁人后日子过得如何,不是看她吃穿,而是看她性子和闺中相比,是一如往常呢,还是偏激了、狰狞了、幽怨了、恶毒了。

如府里的二姑娘、此前在闺中时如朵花儿一般,娇娇柔柔。

但如今这性子就完全变了,虽然身子娇柔依旧,但性子却南辕北辙,尤其是此番流产之后,那颇受宠爱的妾室也紧跟着在屋子里滑了一跤,落下一个同样成了型的男胎。

妻妾相争,在周家闹得不可开交。

曾氏上次见她一眼就瞧出来了,她在周家的日子定过得不如何。

但是真姐儿每次回来,性子虽有些许变化但大体上是无忧的,尤其是此番她单独一个人回来,还是因了那种事,可把她和徐嬷嬷乐得够呛。

刘玉真郁闷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,半响小声问道:“娘,您当年和父亲是怎样相处的啊?父亲是个怎样的人?”

提及已逝的刘大老爷,曾氏的脸上露出了缅怀之色,“你爹啊,是个君子。”

“怎么说?”刘玉真问。

“他很孝顺,对你曾祖母、祖父以及祖母都是如此,但他的孝顺又与你二叔和三叔这般盲从的愚孝有所不同。”

“他很关心家里人,是那种出门回来,会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带一份礼的人。”

“他还在世的时候,是一个出色的儿子、兄长、丈夫、父亲。”

“至于我和他嘛,”曾氏停顿了半响,道:“他记得我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;爱吃什么、不爱吃什么。”

“有一阵子我喜欢上了读诗,他就写了偷偷放在我的枕边,让我一醒来就能看见。”

“我年轻那会儿还喜欢看话本,外头买来的笨得很,他就写了给我看,但其实啊他写的更笨。”

她的目光平静而柔和,“他刚走的时候,其实你外祖母想让我改嫁的,但我拒绝了,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后悔。”

“真姐儿,这世上有你二叔那种见一个爱一个,将正妻的脸面弃之不顾的人。”

“也有你父亲那般,让人念念不忘的伟男儿。”

“你呀,”曾氏轻点了她的额头,“也是奇怪,我与你父亲琴瑟和鸣从未红过脸,你怎么在这上头这般不开窍呢?”

“竟被女婿吓得躲回来了?”

曾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,“我的儿,娘是跟你说过,咱们女子的一生都在这大宅之间,在这垂花门后,婆媳、妯娌、妻妾、子嗣、中馈……”

“这些都远比一时的情爱要紧。”

“但也跟你说过若你能与夫婿举案齐眉,恩爱一生,那我也是替你欢喜的。”

“你怎么就听了前半段,把后半段给忘了呢?”

刘玉真吐了吐舌头,小声辩解道:“谁知道他哪根弦搭错了,竟问我那样的事,以往那样不就好好的吗?”

前世今生的见闻都告诉她,情之一事最是折磨人,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。

被他那样一问,自然就只好逃走了。

“得得得,娘也懒得管你了。”曾氏摇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