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。

“八百万?”

皇帝陛下用咆哮般的语气说道。

“万岁爷,已经送入宫的三位公爵所捐是一百万,目前外面十三侯,二十二伯每位认捐二十万,李进忠带着京营正从各家府中搬银子,想来最多明日早晨就能全部运入宫中。且听那李进忠所说,这些银子各府都不算太难凑齐,襄城伯府中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全拿出来了,就是打开地窖直接往外搬的,里面还有没有剩下的就不知道了。

也就是向宫中运输需要些工夫,毕竟银子太多,车辆也需要筹集。”

孙暹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他都不敢抬头了,听着那喘气声就知道皇帝陛下此时的心情。

“朕的户部还有三十万两银子,朕的一个伯爵随随便便掏出二十万两,朕的内库还有五十万两银子,朕的一个公爵随随便便掏出四十万两,朕的江山一年岁入全折银也不过一千万两银子,朕的京城勋贵们随随便便拿出八百万两?

还不算太难凑齐?

朕还得每年给他们发俸禄,每年给他们赏赐?

朕派几个税监出去,他们就受不了说朕与民争利,说朕是昏君,说朕搜刮天下以为己用。

他们谁能告诉朕,他们这富可敌国的家业是怎么来的?”

皇帝陛下真正咆哮着。

这下子连郑贵妃都不敢说话了。

很显然皇帝陛下被刺激的有些太狠了。

他本来就是个爱财的人……

当然,爱财是因为银子可以让他不受文官控制,但他也是个爱惜名声的,要不然也不至于差点要死的时候,告诉大臣说他会召回税监,还不就是想死后大臣们给他写个好名声,结果没死成就立刻食言了。

可以说他对自己敛财的行为,其实始终怀有一种羞耻感。

但又不得不敛财。

毕竟他也是个理智的人,知道不敛财就控制不了朝廷。

最终他就这样一直在矛盾中煎熬,而且为了哄着对此不满的文武百官,总是尽可能的给他们优待……

官员免税额度的巅峰就是后来他搞出的。

一品京官免税万亩,就是个八品京官,都能有两千七百亩免税,说白了就是他觉得自己敛财很羞耻,但又不得不敛,然后尽量给官员点好处,你们就少骂我几句。然而现在一看,他算个屁啊,人家比他更能敛财,他又不傻,一群实际上早就没有实权的勋贵,都能一个个捞的富可敌国,就更别说那些一个个大权在握的真正重臣了。

就他还因为敛财羞耻?

用得着羞耻吗,他才敛几个啊!

“万岁爷,那杨丰还问,这募捐继续不继续了,他要的六百万已经够了,多出来的算内库的,他不要那两百万,全都给万岁爷留着使用。”

孙暹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“继续,当然继续!”

万历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
“万岁爷,如此恐怕引起群臣怨恨,这些勋贵捐就捐了,毕竟也不是万岁爷的本意,他们也都明白,更何况内库也得了两百万,不如见好就收,如此也能安抚群臣。”

田义赶紧说道。

他还是能保持理智的。

现在就停了,皇帝最多挨些埋怨,毕竟那些勋贵也都明白,目前这种局面下皇帝也无能为力。

皇帝也是受害者。

他们是肯定不会真正仇恨皇帝的。

可是要让杨丰继续下去,那傻子也明白是皇帝在后面指使的,杨丰自己说了很多次就要六百万,收了八百万已经多了,还收那就不对了。

“朕有何可怕的,难道他们还敢让朕落水?”

万历冷笑道。

不过他也的确清醒了一下。

也不是不可能。

但是……

“告诉杨丰,外地在京为官者,无非以俸禄自给,纵有产业也多在外地,仓促之间要其捐献,过于为难,故此接下来只需向京城本地籍官员募捐,无需再向外地在京为官者募捐,另外再下旨,既然赏赐京营各军,为免厚此薄彼,连亲军各卫一并赏赐。”

他说道。

“也二十两?”

孙暹惊愕地说道。

“减半吧!”

万历说道。

亲军上直二十六个卫,理论上也是超过十万,一人十两还得一百万啊。

孙暹赶紧出去给杨丰传达口谕,田义也赶紧出去下旨赏赐亲军卫,这个不需要经过内阁,他那里下一道中旨就行了。

“万岁爷,这一关过去,咱们可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。

其实妾身觉得,这个杨丰狂悖归狂悖,但也不是不能为万岁爷所用的,至少哪天万岁爷缺银子,他真能立时就弄来银子的,可比那些税监强多了。那些税监出去,还都骂万岁爷,他出去弄银子,要骂也是骂他,可他本来就是逆贼,又不怕别人骂,税监弄了银子万岁爷才得四成,换成他无非也就是分多少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