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。

运河大堤上。

张守愚在寒风中驻马而立,颇有些忧郁地看着对面。

战车连绵成的矮墙在对面大堤上清晰可见,月光下繁星般的篝火在河岸边绵延恍如星河……

“玛的,老子要被这些狗东西坑死了!”

他悲愤地说道。

他可是直接责任人啊!

虽然事情是王保这个总兵干的,但石门寨是他这个东协副总兵下属,实际上他对王保也很不满,因为王保动手前他根本不知道,他当时在外面巡视呢,而且他也认为王保做的有些过分。直到杨丰等人离开抚宁的时候,他才匆忙回到抬头营,他的军营其实就在抚宁北边几十里,然后紧接着被樊东谟调去镇压,结果镇压失败连樊东谟都被杨丰给活捉了。

孙矿和李颐一督一抚高高在上,不可能承担责任,罪魁祸首王保被活捉,把事情搞到无法收拾的第一责任人樊东谟也被活捉,他就成了现在各方推卸责任的主要目标。

全是他的错。

孙矿威胁要是杨丰过河西务,就立刻请出尚方宝剑斩他。

倒是一开始追击不力的杨元至今什么事没有,因为他追了,只不过得到消息太晚没追上,后来抚宁卫把人放进去了,那就证明杨丰等人无罪,既然这样他守卫山海关职责重大,当然不能离开的太久。

所以他真的没什么责任。

这他玛什么事啊!

“老爷,怎么办?”

亲兵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“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,拼了吧!”

张守愚悲愤地说道。

“真拼啊?”

亲兵欲哭无泪地说道。

“传令,准备进攻,告诉兄弟们,这次都给我精神着点,再有临阵脱逃者统统军法处置。”

张守愚拔出刀喝道。

那亲兵幽怨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同样悲愤的长叹一声,赶紧跑下去传令。

而此时在张守愚身后的大堤下面,一千骑兵排成三列横队,在雪地里静静地等待着。

在骑兵后面是更多的步兵,在月光下排成巨大的阵型,中军处是督战的顺天巡抚李颐,后者周围同样是战车环绕,很显然李巡抚对自己的安全很看重。这时候蓟镇的主力步兵其实都是战车,只不过已经由戚继光时候的偏厢车为主,变成了现在以轻车为主。

毕竟他们的对手已经大不如前了。

张守愚回头看了看月光下的李巡抚,后者那里令旗挥动……

“杀!”

张副总兵大吼一声。

紧接着他催动了战马。

在他身后所有骑兵都催动战马,迅速冲上大堤,然后跟随他们的将军,控制着战马冲下河道,同时不断加快速度,马蹄翻飞踏开积雪,马背上士兵呐喊着端起长矛,冰冻的大地在他们的冲锋中颤动。他们就像冲击的浪涛,迅速席卷过河滩积雪的荒草,冲上积雪覆盖的冰面,哪怕为了避免滑倒,他们控制着战马的速度,也依然气势凶猛。

对面已经一片混乱,那些在河滩守着篝火的人们纷纷被惊醒,一个个惊恐的向两旁狂奔着……

张守愚眉头一皱,他本能地试图带住战马。

然后……

那道车城绵延成的矮墙上,就像风帆战列舰的齐射般,一道道火焰喷射,组成了绵延的火线,伴随着撞击耳膜的炮声,密集的炮弹呼啸而至,瞬间在骑兵前方打出一道绵延的雪线,被激起的碎冰四散飞溅,而几乎就在同时,狂奔中的张副总兵耳中,响起了一种诡异的响声……

“停!”

他惊恐的大吼一声。

然后拼尽全力试图带住他的战马。

但就在下一刻,仿佛踏进了陷阱一样,伴随着清晰的碎裂声,他这匹战马猛然向前栽倒,一下子把他甩向前。

不仅仅是他。

这一刻最前方的几乎所有骑兵,也都在同时仿佛踏进陷阱般。

冰层碎裂了。

原本这冰层是足以撑住的,要不然张副总兵也不会这么干。

但是……

“我就不信这京城的冬天里,冰盖还能撑住炮弹!”

对面的那辆马车上,杨丰看着眼前这壮观场面笑着说道。

的确很壮观,第一波次的骑兵几乎全掉进去了,原本能够撑住他们的冰层,在遭受了弗朗机的炮弹轰击后,也不可能再撑住了,虽然这些弗朗机都是普通的中号,炮弹重量也就十两左右,但那也是炮弹啊。三百多克重的实心铁球,以接近音速打在冰面上,就河北的冬天,冰层还能厚多少,松花江上的确没用,但这运河上还能撑住那就真的奇迹了。

然后排炮打过去就是一排碎裂带了。

就在第一波次骑兵掉落冰层的时候,第二波次也在吓得赶紧带住,但这是在冰面上。

强行带住冲锋的战马,结果就是要么栽倒,要么滑到前面一起进去。

不过好在这是冬季枯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