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家咯!”

官道之上,大量的四轮马车停靠在驿站的旁边。

有人站在马车之上,高声的呼喊了一句,瞬间便带起了无数人的回应。

“回家咯!”

成百上千名明军的军卒高兴的回应着他的那声呐喊,哪怕他们素不相识,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,无论是否在军中,但是他们永远都是同道。

长安城外东面的甲字驿站,驿站的内外都聚满了的已经得到了假期的军卒。

长安城外城共有十二道门,一共有一十二条大路通往四面八方,城外共有驿站一十二,负责中转。

负责统管驿站的驿官韩才坐在柜台后,笑呵呵的看着驿站里面闹哄哄的军卒,他也曾经是黄巾军的老兵,还曾经是一名屯长。

只是岁月不饶人韩才在战场之上也负了伤,只能无奈退下了战场,但是祸福相依,退伍之后,在退伍军人事务局的安排,他也谋得了一个可以安老的职位,在这里做了驿官。

如今再度看到如此多的同道,又让韩才回忆起了昔日军伍之中的景象。

韩才不是旧太平道出身,而是并州军出身,并州刺史张懿身死,太平道入主并州之时,他的部曲也加入了黄巾军序列。

当时太平道占据并州,人为鱼肉,我为刀俎,上官都已经归顺,他们这些小卒也只能是跟着一起加入黄巾军之中。

只是,当他们真正的进入了黄巾军之中,才发现了黄巾军其实和那传言之中的完全不一样。

传言之中的黄巾军凶神恶煞,个个杀人如麻,心狠手辣,性情残暴,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很多人都是那太行山中的山精妖魔所化,并非真人。

但是真正的成为了黄巾军之中的一员,也让他慢慢的认识到了黄巾军真实的模样。

那些黄巾军和他们一样,其实都是凡人,被刀剑砍中也会受伤,面对强敌也会畏惧,同样他们也有各自的家人,只是他们很多人的家人早已经死在了连年的动乱之中……

黄巾军中的风气和汉军之中的风气可谓是天壤之别,截然不同。

在汉军之中,贪墨功劳,克扣物资这些都是习以为常之事,能够记得给主功之人分润一些的上官,都已经算是罕见了。

军侯一级的军官基本都是世家出身的子弟,他们这些普通的良家子根本就不够资格,最多升任到了屯长就已经到了头。

但是到了黄巾军之中,这样的情况便就此消失,统计战功的军中的军法官,也就是当时军中的符祝,军官也不会贪墨战功,他们自有指挥作战之战,和普通军卒的斩首之功区分了开来。

直到现在韩才仍然记得他们队内的那名黄巾军符祝,也记得那黄巾军的符祝为他讲解的经义。

没有以往汉军之中那森严的阶级,所有人都相互称呼对方为同道,军官除了在训练之时严苛之外,在平时都是和颜悦色。

所有人吃饭都是在一个锅中,甚至包括营官在内。

韩才从未有想过能凭借军功升为军官,但是在连番的大战之后,踏着尸山血海,他的军职一路水涨船高,没有人克扣他的军功。

他最终凭借着功劳成为了武卒营中的一名屯长,指挥上百人,成为了一名黄巾军中的一名军官……

听着驿站内噪杂的人声,韩才靠在椅背上,缓缓闭上眼。

时间再次回到了初平三年(192年)时的华阴,那是他经历的最后一战。

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真实。

“天地自有神宝,悉自有神有精光……”

“随五行为色,随四时之气兴衰,为天地使,以成人民万物也……”

耳边噪杂的人声已经变成了恢弘的诵经声。

黑压压的董卓军甲士手持着利刃,高举着长枪蜂拥而来。

那密集而又急促的踏步声,犹如汹涌的潮水。

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几欲彻底压倒军阵之中诵经的声音,犹如天边滚滚的惊雷一般。

但是饶是如此,就在他的身旁,成百上千名头裹着黄巾的同道依旧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,没有迟疑分毫……

“韩大哥!”

喊声从驿站之外传来,打断了韩才的思绪,将韩才重新拉回了现世。

韩才睁开杨看向官道,声音是从官道之上一辆坐满了人的四轮马车之中传出的。

许多手伸出了车窗,向着他不断的摇动。

“我们先回家了!”

马车内的军卒兴高采烈的向着韩才挥动着手,他们都和韩才熟识。

韩才作为驿站的驿官,每个月都要定时帮着军中的人传递家信,也定期会带着回信送到长安城外的军营之中,一来二去,便已经熟识了。

黄巾军的军卒没有休假的时候,和家中联系,只能依靠书信。

各地的屯所都有识字典农官,军中也有识字的符祝可以帮忙代写书信。

韩才也是笑呵呵的挥了挥手,以示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