洁白的丝帕摊开。

一双妙手轻拈其中的香料,将其置于盆中,用玉杵将数种香料捣碎、研磨。

“这些香料有西域来的龙诞香,也有蜀中麝香,还有一些天竺香,将它们按比例制成合香,有提神醒脑,扶阳辟邪,强健精力之功。”

“县公家什么都好,就是用的这香,实在粗糙了些,不配您的身份。”

严守镜跪坐于案几前,姿态优雅轻捣玉杵。

不知为何,李博看向他,就觉得仿佛看到传说月中捣药的玉兔。

嗯,这人长得比女人还女人,真像是兔子精。

严守境仿佛有所感觉,美眸流转,目光扫来。

李博忙挺直胸膛,正襟危坐。

房里只有严守镜、李博、安文生和苏大为四人。

狮子苏庆节已经走了。

李客也被人安排下去休息养伤。

这是属于苏府最高级别的机密谈话。

看着严守镜在那里不紧不慢,姿态优雅的炮制合香。

李博看看安文生,再看看气定神闲的苏大为,终是忍不住问道:“阿郎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苏大为向他微微点头,看向严守镜时,眼里充满激赏之意,叹了一声:“这些年,真是苦了你了。”

严守镜捣香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
他放下玉杵,右手握拳,在胸口捶了三下,语音锵铿:“愿为将军效死!”

这是军礼。

李博目光微微一缩。

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。

军中的军礼在不同阶段,有着微妙的变化。

比如在征西突厥时,当时军中见礼以叉手礼为主,但若是麾下见到直属上官,或者军中主将,还有一个握拳礼。

以拳击胸,其实是学的突厥人的习惯。

在苏大为镇守百济时,麾下折冲府兵卒保留了这个习惯。

只是将原本的拳眼对着胸,改为了掌心向胸。

在苏大为征吐蕃时,这种扣拳礼改为二下。

严守镜方才的动作,透露出的信息表明,他是在苏大为镇守百济,征辽东时,便追随苏大为。

而且是有军职在身。

这种军礼,已经融入他的骨血。

但是……

这怎么可能?

李博的神色有些古怪。

他可是一路追随苏大为的,当年苏大为麾下有哪些人,他最清楚。

严守镜这种比女子还美艳魅惑的容貌,如何能在军中安身?

就算真的从军,自己又怎么会忘记这张脸?

安文生狭长的双眼微微张开,看了一眼严守镜:“我若没记错,你是龙朔年追随阿弥的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严守镜微微颔首:“至今已有七载,当时我的上官是赵胡儿。”

“这不可能。”

李博大吃一惊:“赵胡儿他……”

赵胡儿两年前在苏大为征吐蕃时,意外失手,长眠于斯。

更关键的是,当时赵胡儿的麾下,李博都是清清楚楚,根本没有严守镜这样一个人。

“那是县公镇守百济的时候。”

严守镜目光向李博投来:“当时百济小王复国,我随赵胡儿以飞翼入周留城,助县公破此城。”
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一丝寒意从李博心中升起。

他指着严守镜,声音微微沙哑。

苏大为摆摆手:“阿博无须疑虑。当年守镜因奇袭周留城,身被火伤,伤势颇重。那一战后,我便命人将他送回长安休养。”

严守镜感激的向苏大为叉手道:“若无当年县公倾力相救,就没有今日严守镜。”

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?”

李博心中已经有所猜测,但还是想听到答案。

“当年我的脸被烧毁,县公不惜重金请医者为我调治,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,又请了长安刑名第一的桂建超帮我换皮。”

严守镜淡笑自若,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。

“桂建超还有如此手段!”李博一脸吃惊。

“待我醒来恢复,这张脸就成了现在这样……”

他伸出纤瘦玉指,抚着自己的脸庞:“不瞒李郎君,自小,我虽男儿身,但心里却一直想当女郎,如今换了张面皮,重活一世,也算是实现夙愿。”

至此,李博完全明白了。

当年严守镜是赵胡儿麾下,也就是苏大为手下的都察寺暗探。

因为征周留山城,被大火烧伤。

此后苏大为为他医治,并按他的愿望,请桂建超出手,为他换脸,再造新身份。

严守镜,自然不是原来的名字。

守镜。

乃严守秘密之意。

再之后,严守镜便以新身份入都察寺,经过六载时光,终于做到八部主事之一。

这既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