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思抹了抹眼泪,哀声说道:“虽然这本绣谱在我家传了好几代,但由于针法太难,又缺失了最关键的几页,从此以后竟再也无人学会。我也是从小钻研才把它学透的。”其实眼下这本绣谱乃孟仲仿制的,且故意裁掉了最关键的几页,免得叫人偷走。原著被他秘密藏在某处,连孟思都不知晓具体的地点。

众人看过绣谱,已是对孟家兄妹深信不疑。

“林姑娘,你还有什么话可说?”李修典冷笑道。

杜如松把林淡护在身后,正准备开怼,却见她拿起剪刀,咔擦几下便把自己的绣画剪开了,又把孟思的绣画也剪开了,徐徐道:“我没什么好说的。二者的针法到底一不一样,你们看过便知。”

要想获悉两种针法到底是不是同源,把绣线剪开查看下针的痕迹是最快的方法。场上来了许多资深绣娘,凭她们的经验和眼力,绝对不会认错。

杜如松立刻招手道:“烦请诸位绣娘前来查看针脚的痕迹,当然,孟姑娘若是不放心,也可以亲自来看。”

“请吧。”林淡伸出手臂,做了个请便的手势。

“去查!”李修典见他二人如此镇定,心里竟然有些不安。但事已至此,容不得他退缩,便也只能继续查下去。

众位绣娘早已等不及了,连忙围拢过去,如饥似渴地查看。若是能把下针的规律摸清,便能领悟双面绣的一些门径,她们如何能不激动?

孟仲万没料到林淡竟会来这一手,气得脸都青了,却也说不出半个“不”字。孟思看着自己残破的作品,又看看试图偷学双面绣的绣娘们,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恨意。为什么林淡总要与她作对?分明是林家先对不起孟家不是吗?

诸位绣娘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在李修典地呵斥下退开,“看够了没有?这两种针法可是同源?”

那位见多识广的老绣娘上前一步,笃定道:“启禀李公子,这两种针法迥然相异,并非同源。”

李修典尚未说话,孟仲已咬牙切齿地开口,“怎么可能?难道天下还有两种双面绣不成?”

杜如烟挤开人群走上前,气急败坏地骂道:“你孤陋寡闻也就罢了,为何把别人也当成傻子?孟思的双面绣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家淡淡的双面绣是借鉴了西阵织的双面缂丝技术,是她凭借自己聪慧的头脑和精湛的针法,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!淡淡就是比孟思聪明,无需绣谱也能自学成才;淡淡就是比孟思厉害,无需积年累月的练习也能在绣技上超过她,你们不服气又能如何?孟思自己蠢笨无能,输不起,这才把罪过推到我家淡淡头上,也太他娘的厚颜无耻了!”

孟仲不敢得罪杜家兄妹,又找不出话来反驳,只好看向孟思,追问道:“思思,你看清楚了吗?你俩的针法果然不一样?”

孟思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,低不可闻地道:“哥哥,我俩的针法确实不一样。”而这还不是最令她难以承受的一点。正如杜如烟所说,她是靠着那本绣谱才把双面绣还原,而林淡仅凭现有的缂丝技术,就能逐渐把双面绣摸透,且在针法上比她的更细密、更轻盈。再深一步想,她从小学习刺绣,而林淡却是半路出家,谁的脑子更聪明,谁的天赋更出众,已经一目了然。

感觉到众位绣娘向自己投来的轻蔑目光,孟思缩了缩脖子,终是流下两行屈辱的泪水。

林淡半点表情也没有,把自己的绣屏用黑布盖上,徐徐道:“真相既已明了,我们便先告辞了。各位同好,谁若是想学双面绣,便来淡烟绣庄找我,前提是必须用自己家传的一种针法来与我交换。”

她拱了拱手,姿态洒脱:“诸位自己考量,我便不多留了!”如此一来,她就能学到更多绣技,还能把浙省的绣娘整合起来形成产业。这对淡烟绣庄,乃至于苏绣的发展,都是一件好事。反之,若孟仲想凭借双面绣重新在浙省的织造市场立足,已是梦想破灭,再无可能。

林淡性子虽淡,却不是一个宽和的人,孟仲想陷害她,那她就把他的路彻底堵死。

看着林淡远去的背影,众绣娘瞬间议论开了,脸上莫不带着将信将疑又满怀期待的表情。此时,谁还去管那御用绣娘的名额,谁还去注意孟思是不是又哭鼻子了。反正遇见林姑娘,她就没有赢过一回,应该已经习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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