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等到侍者一走,李立就对康术德和肖忠解释。

“你们什么也别说,这钱我掏还不行吗?我真得喝点热的,要不然这胃可受不了……”

这次,肖忠和康术德都能体谅,两个人很同情的望着他,确实一个字儿也没说。

又过了一会儿,侍者将一个碟子托着精致的小杯放到李立面前,里面有大半杯棕色液体。

李立看看邻桌,还不免有点想较真。

“这就是加非么?怎么颜色浅啦,旁边那桌可是黑的!你们是不是兑水啦?”

侍者说,“这是搁了奶的,先生。您刚才不是吩咐了要搁奶和糖吗?”

李立再度没了词儿,索性一扬脖,跟喝中药汤子似的,把咖啡全倒进肚里。

侍者问,“您还需要点什么吗?”

这时候的李立仿佛听见了最可怕的话一样,一边捂嘴,一边摆手。

“别,别介,赶紧给我们算账吧。我到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。你们起士林跟我犯克。”

侍者便将扣在桌上的账单翻过来说,“一份奶油蘑菇苏坡,一份意大利面,一杯牛奶冰忌廉,一杯香草冰忌廉,一杯慕尼黑黑啤酒,一客炒扣来山德,一杯热加非,加上服务费一共是九块大洋,先生。”

这次都别说李立了,连肖忠一听,腿都有点儿发软。

他做巡警,一个月的饷,也就八块。于是也不禁开口。

“九块,你怎不要一百啊?我们吃涮锅子,去顺东来叫两桌,也吃不了九块!”

侍者转头面向肖忠说,“上面都有价格,我们是明码标价,先生。”

康术德不比那两个生楞种,知道在这儿说什么都只能自己丢人,于是赶紧掏钱付账。

站起来戴帽子围巾,拿东西走人。

然而临走,李立又把三道冷食上的小旗子都捏手里了。

显摆似的冲着侍者摇晃。

“这个可得归我们,这几个旗子和这些吃食可是一事儿的。”

侍者说,“asYouLIKeIT。”

李立瞪了眼,“怎么着?行是不行啊?说人话!”

都这个时候了,侍者自然没必要再招惹,立刻变得毕恭毕敬。

“您随意。”

出了起士林,李立就扔下康术德和肖忠,径自跑到马路斜对面的一个早点摊跟前。

然后大口嚼着烧饼果子,大口喝着热豆浆。

烫得直吸溜,热烈而酣畅。

那摆摊儿的小贩眼见他从起士林出来,瞅着他特别新鲜。

“您老在小白楼,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?”

李立从怀里摸出三面国旗,又在手里摇晃。

“当然吃了,爷们儿今儿个吃了仨德意志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