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父?”

陈荪举书,作势打他,吓唬说道:“刚才的那些话不许再说,再让我听见,我大耳光地抽你!”

“阿父!”

“你以后少与氾家、宋家的那些朋党来往。你别当我不知,你这些时和他们走得太近了!”

陈不才说道:“阿父,我日常交往的俱我王城的风流名士,不与他们交往,我何以能得高名?”

陈荪放下书卷,教诲地说道:“我陈家在定西的立足根本,你难道不明么?我陈家从来靠的不是陇地阀族。不才,咱们陈家不是陇州人,侨居於陇罢了,宋、氾等家,你纵是再与他们来往密切,终究你还是个外人!最好的结果不外乎是,你做个他们的鹰犬,得用时用你,不用时就把你扔到一边,如此而已。我陈家在定西的立足之基,靠的是大王,靠的是咱们不掺和党争。你从今以后,老老实实的在宫里,伺候好大王就是,其它的,你一概不许理会!”

“可是阿父,莘阿瓜权凌大王……”

“住口!”

“阿父!”

“大王尚未亲政,莘公乃先王的托孤重臣,掌朝施政,是莘公的分内之任,何来莘公欺凌大王一说?”

陈不才说道:“阿父,你也是顾命大臣之一啊!而今却是莘阿瓜独大。‘大王尚未亲政’?阿父,莘阿瓜权倾朝野,并得太后宠信,照这个势头下去,阿父,我只怕大王是亲不了政了!”

“我现居黄门侍中,三高官吏之一,‘顾命’二字,自是当之无愧,又哪里来的莘阿瓜独大?”

听了陈荪如同自欺欺人一般的此话,陈不才瞅了他眼,想再说些什么,到底他身为晚辈,顾及陈荪脸面,终是没有吭声。

陈荪只当没瞧出他的小心思,说道:“不才,你不要管我亦是顾命之一,也不要管莘公与大王的关系如何,再过四年,大王加冠成年,到那时,无论莘公怎样权重,无论神攻入怎样得太后宠信,大王都是一定要亲政的。你只管这几年中,把大王服侍好,其它的不要管就行了。”

“就怕当时,就算大王亲政,也有名无实!”

陈荪皱起眉头,说道:“你这孩子,枉我觉得你是我家后辈中最聪敏的一个,故把你送进宫中,做了大王的从侍,却听不懂话么?大王亲政有名也好,无实也罢,那是大王的事,与你何干?只要我家不掺和到本地阀族与莘公的争斗中去,管他来日大王是否能真的亲政,管他来日是谁在我定西说了算,我陈家不还是都能如以前、现在一样,安享富贵么?”

陈不才有点听明白了陈荪的意思,说道:“阿父是说,不管大王能否真的亲政,不管日后我定西谁家当权,是大王也好、莘公也好,抑或宋氾等阀族也罢,只要我家独善其身,那就都能保住我家现在的富贵?……阿父,你这是谁掌权跟谁走啊,墙头草,没有立场!”

陈不才此话入耳,陈荪却没有生气,他把手中的《老子》在陈不才眼前晃了一晃,说出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,他悠悠说道:“不闻有无之论耶?没有立场,也是一种立场。”

“阿父,你这话太深奥了。”

“深奥不深奥的,你自己体会。不才,记住,以后少与宋、氾两家的朋党来往,於今莘公用兵连胜,威震海内,新政变革,德播定西,而宋闳、氾宽俱处野而还不了朝,非有大变,则他两家就一定成不了什么事,你跟他们混,没有好处!……你适才说张道将也给莘公送礼了?你倒可与张道将作些深交。不才,道将此子,初虽得邀美誉,纨绔子弟耳,后其家遭难,他一改前非,尽洗纨绔之气,居能如换了个人似的,宋、氾子弟,无可比者,他将来必成大器。”

陈荪一边说着,一边重新书,低头继续去看,挥了挥衣袖,示意陈不才出去。

陈不才倒退出门,刚到门口,听到陈荪又说了一句。

陈荪命令说道:“你明天备上礼物,也去莘公家,给莘公拜个早年贺喜。”

陈不才不情不愿,挤眉弄眼地应道:“是。”

“谒见莘公时,把你的这幅嘴脸收起来!”

“诺。”

陈不才果遵陈荪之令,次日去莘家拜年,却莘迩没在家中,被左氏召进宫吃酒了。陈不才乐得未见,把礼物放下,辞别自去。这且不说。

倏忽数日,到了腊月三十,这天下午,一干定西的大臣就奉旨入宫,当晚宫中设宴,通宵达旦,至次日新年正旦的清晨,宴席方散。莘迩为首,带着群臣陪同左氏、令狐乐,登高观赏新年的第一次日出。上午,朝臣、外使百余人,唐人、胡人、西域诸国人,俱汇於玄武黑殿之中,依旧以莘迩为首,麴爽、陈荪等为次,齐齐拜倒殿上,进表贺年。

九州寒霜,山川冰冻,新的一年已然来到。

……

按照旧例故事,朝中有朝贺,地方州郡亦有相似的礼节仪式。

州郡的重要吏员在正旦这天,也都要到州府、郡府、县府,给长吏拜年贺喜。

秦州三郡,以及汉中等蜀地的使者早几天前就到了秦州的州治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