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十几个鲜卑、唐人勇士,莘迩和羊髦认得,分是秃发勃耀、呼衍磐尼、呼衍赤、夔迟、宋金、封崇等,都是秃发勃野的左膀右臂,多为北山鲜卑的一等骁壮。

秃发勃耀等涌到莘迩车前,下拜行礼。

莘迩亲切地叫他们起身。

羊髦说道:“明公,此必是勃野来辞行了。”

莘迩叫秃发勃耀等不要在雪中挨冻,令他们到府门内的侧塾且坐。

秃发勃耀是秃发勃野的弟弟,勃野不在,他就是这群人的头领,却不肯遵令,说道:“侧塾里都是等待谒见明公的朝中衣冠、陇地清流,勃耀等俱为粗人,不敢搅扰。”

莘迩笑了起来,心道:“比之大力的小奸、宝掌的质朴,勃野兄弟虽亦胡也,却善言辞、知谦退,今摩利已为我妾,他兄弟两人却还如以前一样,毫无仗我之势,骄横跋扈之为。”语气越发温和,问道,“你们是随拔列来向我辞行的么?”

摩利,便是被莘迩纳为妾室的那个勃野之妹的名字。拔列,不用说,是秃发勃野的小字。

秃发勃耀应道:“是。”说道,“小人兄现正在府中恭候明公驾返。”

“如此,你们这回是为国出使,便去侧塾,谁还敢嫌你们什么不成?此去代北,两千里多地,雪下越漠,道路寒苦,可千万别尚未出发先把你们给冻病了,侧塾里暖和些,你们快些去罢!”

秃发勃耀这才应命,恭送莘迩、羊髦等入府以后,他们去了侧塾里边等待秃发勃野出来。

——却该遣何人出使代北,朝中已经定下,仍是选了秃发勃野,毕竟勃野前后已经出使代北两三次,路熟、人头也熟,且他机灵勇武,足能不辱使命,命他出使的令旨昨天下午刚下。

进到府中,到了堂外,果见秃发勃野候在堂外的走廊上。

莘迩唤他随同自己登堂。

几人在堂中坐下。

秃发勃野说道:“明公,勃野打算明天就去代北,故今天特来拜见明公,聆听明公指示。”

在城外待了半晌,莘迩冻得够呛,一边握着他“发明”的手炉取暖,一边说道:“我没什么指示的了。这次遣你去代北,所图为何,令旨里已经说得清清楚楚。你按旨意行事即可。唯是两条,我须得再叮嘱一下。”

秃发勃野恭谨地说道:“明公请示下。”

“一条是,我定西现下面临的局势你是知道的,秦州这边,将会是我定西接下来一个时期的主要用兵方向,因此朔方那边,务必要保证无有、或少有外患,以免影响到我定西与蒲秦明年的大战;而拓跋倍斤,枭雄也,咱们定西现在面临的这个局势,他想来定是清楚的,说不得,他就会以此要挟咱们,狮子大开口,坚持向咱们索要河北的草场是其一,再问咱们乱七八糟地索要其它东西是其二,所以,你这回出使代北,情况与前两回是有着很大不同的,中间也许会遭遇到波折,但无论如何,你一定都要把使命完成,务要与拓跋倍斤再结成盟好!”

秃发勃野严肃地应道:“是,明公放心,勃野必竭尽全力。”

“再一条是,朔方郡丞杨贺之,智谋之士也,能随机应变,你路经朔方的时候,把他带上,带他一起去代北,如有疑难,你可问他,他应能给你帮上忙。”

秃发勃野知杨贺之是莘迩新近得用的人,与杨贺之他也曾见过几面,便答道:“是。”

莘迩问道:“你明天就出发?”

“与拓跋倍斤再定盟好此事,勃野知关系重大,因不敢拖延,行装诸物勃野已经收拾妥当,随从的伴当勃野也已经挑定,明天一早,勃野就出城北上!”

“也好,早去早回。那我就在谷阴等你的好消息了。”说完正事,莘迩接着笑道,“摩利闻你将要再远赴代北,昨晚还说给你设宴践行,正好庄子里给我送了两头小羊来,你今晚来我家,我与摩利亲把羊炮制了,咱们略饮几杯,算我给你送行。”与羊髦等说道,“卿等今晚也来!”

雪意寒重,是宜食羊温补的时节,故刘壮前天雪才下时,就派家奴去莘迩城外的庄子里选了两头好羊。昨天杀了一头,分了半数送去宫中,献给了左氏、令狐乐,余下的,莘迩与令狐妍、刘伽罗、勃野之妹等吃了一顿涮羊肉,另外一头,用来今晚招待勃野。

却是才怜悯贫户缺衣少食,不易渡冬,这厢就宰羊吃肉,莘迩是不是有点虚伪?倒也不能这么说。他今在定西,论其权位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他若真的天天吃糠,大概反而才会真的被人视为虚伪。况则说了,这羊,他也不是每天都食,一个月里头,亦不见得会吃一只。

闲话少提。

是夜,勃野、勃耀与羊髦等齐至莘家,莘迩亲手炮制,做了顿胡炮肉给他们。令狐妍的肚子已然很大,行动不便,没有作陪,秃发摩香作陪。众人赏夜雪而畅聊。

酒到酣处,羊髦等诸文士投壶作乐。莘迩令奴仆在院中立靶,和勃野兄弟引射比试。鲜卑女子尚武,秃发摩利擅骑射,亦参与到了莘迩、勃野等的比射中,三发三中,箭法强过令狐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