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和羌人兵士,此外亦有唐人、鲜卑人、杂胡等诸种唐夷。

不同的语言,呐喊於城头、城下。

发式不同的各族兵士,敌我之间哪怕本是同族的,此时此刻,亦皆如仇雠,俱皆从众拼杀。

不过,如果从远景来看的话,这些不同的地方,语言、发式,或者长相之类,却都是不存在了,能从远处看到的,只有城上守卒俱是白色戎装,恍如城上覆雪;城下攻城的将士则多是红色的戎装,如似烈火烧城,亦有一些玄色甲衣的,——玄色甲衣的,自就是莘迩帐下的主力玄甲军,亦即李亮、薛猛两部的战士。

上边的雪与下边的火之间,是黑黄色的高大城墙。

城墙沉默无语,任鲜血四溅於它的周边。

伴随城南陇军的兵士们渡过护城河,攻城战事慢慢进入激烈化,令狐乐的目光逐渐地不再只落在田勘所部身上,而是更多地被李亮、薛猛所部吸引。

……

攻打略阳的时候,令狐乐也算是身处前线,他本来以为麴爽、曹斐部的精锐已经堪称精卒,可是如今看到薛猛、李亮所部士兵的表现,却才发现,什么才叫精锐!

尽管离城南稍远,并不能看清楚城南战况的全貌,可饶是如此,也已使令狐乐震惊不已。

前前后后,他至少已经看到十余个负了不轻伤势的玄甲将士,不肯退下战场。

哪怕是前一刻才中了敌人箭矢的,或者前一刻才被敌人的拍杆打下云梯的,俱皆不退,依旧奋勇向上,攀附城墙。近千战士,迎对城头如同落雨也似的箭矢,争先恐后。

一个穿着散将甲衣,应当是担负着督战之责的低级军官,令狐乐分明看到,他被城上投掷下来的雉尾炬给烧了个半身着火,但在把火扑打灭掉后,他却丝毫无有撤后的意思,仍然挺立在军旗下头,挥动环首直刀,继续催促兵士们攀爬云梯,进攻城头。

又一个云梯附近的曲军侯,没有能够及时地避开从城上垂下的檑木,左腿被檑木击伤,三四个亲兵簇拥着他,估计是想要把他护送到安全地带,却被他一手推开,然后,此人一手拄矛,瘸腿而立,一手提刀,敲打亲兵们的头盔,奋力地在说些什么——虽是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,但令狐乐从其举动,却完全能够猜得出他这时在说的是什么。

种种样样,如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李亮、薛猛所部玄甲将士,那便是势如疯虎。

鼓角之声震动远近;攻城将士的呐喊,掀动城楼的瓦片。箭如飞蝗。伤亡陇卒、或者伤亡守卒的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淌。城脚已形成了一处处的血洼。倒下的尸体、残肢断臂触目可见。

令狐乐喃喃自语,说道:“将士不惜命,竟可至此乎?”

“大王,你说什么?”

令狐乐没有回答陈不才,转回目光,看向城西也正在攻城的虎贲郎,若有所失。

猛攻一日,傍晚时分,鸣金收兵。

……

莘迩循抚过伤卒之后,亲自到令狐乐帐中。

麴爽、曹斐等将亦至。

大家一起总结了下今日攻城的成果,安排明日攻城的事宜。

通过今日白天一整天的试探性进攻,已经发现了几处冀县城防的空虚之处。

明天的攻城,就针对这几处空虚的地方做重点的安排。

当然在做安排的时候,也需要防上一手,毕竟同蹄梁小有智名,这几个薄弱之处,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露给莘迩、令狐乐看的,明天进攻的时候,有可能他会在那里囤积重兵,给令狐乐、莘迩一个迎头痛击,且不必多说。

只说城中。

一天的鏖战下来,城中的守卒伤亡不小。

州府堂上,灯火通明,同蹄梁和帐下的诸将也在商议次日的守城事宜。

一将说道:“将军,陇贼的攻势太猛了!如果他们一直这么打的话,咱们这城怕是守不了几日了。今天守城,城东营的姚桃部没有出营协助我部守御,……将军,末将以为,明天一定不能再由着姚桃了,务必得催促、命令他率部出营助战!”

之所以在城外置营,为的就是能够使守军形成“掎角之势”,以能更有利的守御城池。但今日守城,姚桃却没有派兵出营相助。他也有理由,借口是城东有曹斐所部在,他如果轻易遣兵出营的话,很可能不但对守城於事无补,反而还会令其本部陷入险境,——众所周知,曹斐部的主力太马营,乃是当今海内数一数二的具装甲骑,如果野战,那姚桃所部自给敌手。

又一将说道:“将军,姚桃部没有出营助战,末将以为,倒是其次。”

同蹄梁说道:“倒是其次?”

这将说道:“正是。将军,末将愚见,比起姚桃部,现下有个更大的隐患,才是急需解决!”

同蹄梁神色微动,说道:“是何隐患?”

堂中没有外人,都是同蹄梁的心腹。

这将也就有话直说,不作遮掩,说道:“将军,即是郭黑!”

“郭黑?”

这将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