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‘以德守之’也就足能做到了!”

稍微停了下,等蒲茂把他的这话消化罢了,崔瀚跟着又说道,“北地新得诸州的郡县长吏,目前还有不少是伪魏时的旧官,其中颇有贪暴,甚至心怀伪魏者,借此机会,把他们革除,对我大秦来说,也是长远有利的一件好事。”

豫州、冀州等是新得之地,氐羌贵族在这里的势力和影响力目前还都不大,那么在这些新得之地较为深入地推行九品官人法,所遇到的阻力应该就会小些。

蒲茂认真思索。

崔瀚说道:“同时,可以在朝中循序渐进的,先复五等之爵,继而分定族姓。等到族姓分定,则此九品官人之法,自然而然地也就能在国朝全面行之了。”

“先复五等,分定族姓”,这是崔瀚一贯的政治主张。

之前,他就对孟朗说过他的这个主张,孟朗是赞成的,只不过还是“国人勋贵权势犹重,阻力必会很大”的此个原因,直到孟朗病死,崔瀚的这一主张也还没有正式提上落实的日程。

崔瀚语声清朗,吐字清晰,听他说话,类似享受。

蒲茂诚恳地说道:“崔公,公此‘先复五等,分定族姓’之政议,孤是久闻的了,亦早就想在我大秦施行,可是孟师对此,也是认为现在还不到时候。”

“大王,‘分定族姓’确乎是不到时候,然臣愚见,‘先定五等’,却可行矣。”

蒲茂“哦”了声,说道:“此话怎讲?”

“一两年来,大王先后灭伪魏、羯奴,於此数战中,大王诸子、诸弟或留守京城、或征战疆场,分立显功;而又大秦今日之盛,皆因大王之神武也!遍观古今,德仁、武功如大王者,鲜矣!凭此盛隆之望,按功行封赏之事,定五等之爵,何人能有异议?”

五等,即是五等爵位。

“定五等爵”的关键,不在於效仿中原制度,确定五个爵位的等级。

事实上,魏也好、秦也好,都已是有公、侯之爵了的。

崔瀚此议的关键,重点是在效仿唐制,通过五等爵,来确立宗室在政治、军事上最高的地位和权力,从而削弱其它如苟、仇、齐等氐羌各部贵酋的权力。

换言之,简单说,就是把还保留有部落联盟残余痕迹的胡人政权,变成中原式的集权政权,保证天子的绝对权威。

——在保证了天子的绝对权威之后,再以“分定族姓”的办法,来保证高品贵族的参政、议政权,最终形成天子为主,高品贵族辅政的政权形式。

如果联系到令狐乐、陈不才对“伦常”的那些讨论言语,这,就是伦常纲纪。

整个社会的所有人,自此告别混乱,尊卑有序、上下有别。

崔瀚的这番话,尤其是夸赞蒲茂的那两句,很有气势。

蒲茂自得抚须,说道:“大秦能有今日,非孤一人之功也。设无孟师,孤无今日!大秦无今日!”想起孟朗的教诲、功劳,自得之情略去,不觉感伤,说道,“却惜乎海内未定,孟师已逝!”旋即振奋,热烈地看着崔瀚,说道,“好在孤尚有公!孟师曾言,公之才略,不在孟师之下!有公助孤,天下不愁定也!

“……崔公,就按公言,孤明日降旨,令冀、豫等州为孤举荐贤德的高品华士,叫吏部授与清官,或任郡县;至於五等爵此议,下次朝会的时候,孤就提出来,令仇畏牵头,组织大臣聚商!”

崔瀚离榻起身,下拜殿中,诚心实意地说道:“大王圣明!”

“崔公请起!”

崔瀚起身,坐回榻上后,迟疑稍顷,望了下蒲茂刚才放到案上的奏折,问道:“敢问大王,方才送进来的那到奏折,报的可是蝗灾此事么?”

“是啊。天水郡的蝗灾日渐严重,邻郡亦被波及。”蒲茂问崔瀚,说道,“公可有治蝗之策?”

崔瀚说道:“臣闻之,圣王遇灾而惧,修德正事,故能变灾为祥。为不使蝗灾蔓延,於今之计,臣愚见,大王宜以悔过之诚,谢告高穹,又以责躬之言,敷告下士,然后君臣相戒,痛自省改,如此,上天感之,蝗灾自弭。”

蒲茂听出了崔瀚的话意,说道:“公是建议孤下罪己诏?”

“臣斗胆,恳乞大王以苍生为重!”

蒲茂痛快应许,说道:“孤明天就下罪己诏!”

崔瀚忍不住再次起身,下拜赞颂:“大王圣明!”

“孟师遗书,言唐犹未失天命。比之唐主,孤何如也?”

“唐主庸碌,与大王较之,蓬蒿之比於青松也!”

……

崔瀚辞拜出宫后,蒲茂连着又批阅了数道奏本,直到近暮,才还寝宫。

吃罢晚膳,蒲茂想起好多天没见他的王后苟氏了,就命驾去苟氏宫中。

到了苟氏宫外,夜色已至,苟氏衣着俭朴,领着一大群粗衣布服的宫女拜迎。

进到无甚装饰的宫内,蒲茂坐下,抬眼看向苟氏。

却见苟氏尽管仪态温顺,眉眼间却如含忿。

多谢大家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