铭害怕,十分的害怕。

他只以为魏公公是气不过孔二公子收他的纳捐,这才要出口恶气。身为部下,他奉令行事而已,关不到他身上。反正孔家真要把官司打到宫里去,也有的扯皮。当今圣上,那可是出了名的不问事。魏公公又是内廷中人,孔家不定能拿他怎么办。到最后,不是不了了之,就是留中不发。

孔家充其量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而已,他们不可能为了这事真和魏公公斗到底。再说,真的闹大了,孔家在滕县的所作所为自也公之天下,届时,他圣公府又有何颜面。

有了这依仗,伍福铭倒也踏实办差,一开始曹文耀动手杀人,就是他伍营官第一时间带人鼓噪起来,把个场面闹大的。

可现在,孔二公子却死了!

这性质可就变了。

纵是奉令行事,人也不是他伍福铭杀的,可他伍福铭就能逃了干系。

可谓是瞬间,身体冰冷。

曹文耀倒是坦然,当孔家人不问缘由挥刀就来杀他时,于圣人后裔的敬畏心理便荡然不存了,取而代之的真是一股悲愤之气。

就孔胤植在滕县的所作所为,哪里能配当圣人后裔了!

圣人真要有在天之灵,怕能被这帮所谓的子孙气的从地里爬出来!

圣人之后,朝廷的尊崇,天下人的仰望,可不是叫你孔家鱼肉百姓的!

曹文耀本非迂腐之人,否则也不会不跟其兄曹文诏去辽东,而是效命于这御营禁军了。

须知,这勇卫营于军中名声实不好听,皆因受阉人所辖,尝为军将耻笑。便是文耀其兄文诏也常打趣他替太监卖命,不算个汉子。

然,这勇卫营晋升之路却是通畅,只要干的好了,比之边军和寻常卫所要升的快。本朝以来,自勇卫营调入京营再外放总兵一镇的,可是人数多多。

曹文耀选择走这条路,自不后悔。跟了魏公公,也不后悔。至少,眼面前的好处就是实实在在,在右卫时他不过是个总旗,如今却能当上实授百户的坐营官,这魏公公的旗军后营真要是做的成了,他曹文耀又如何会没有晋身之阶。

孔胤植的死固然让曹文耀也有些意外和震惊,但事已至此,也没什么好想的了。身为部下,他不需要管魏公公为何要杀孔二公子,只要把接下来该他要做的事情办妥便是。

魏公公,可是待他不薄啊。

其子变蛟之名,可是魏公公亲自给起的。

寓意深刻,有大学问啊。

“人是乱民所杀,你担这虑做什么?打起精神,按公公吩咐办事便是….此地不宜久留。”曹文耀语重心长。

伍福铭沉吟许久,吸了口气,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。

此事,也只能栽在暴徒头上了。

要不然,大家都过不了关。

想通了,也就不迟疑,当下就带着部下冲到了大门外,喊了一声:“二公子已死!”

………….

孔二公子被人杀了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滕县县城。

衙门里的严知县听到这消息,吓的当场就晕了过去。

王主薄死命掐他人中,才算把县太爷弄醒。

严知县醒来第一句就是:“我命休矣!”

县尊这命休不休的,王主薄不确定,他确定的是,如果魏公公那边再不将暴民镇压住,这滕县县城就休了。

魏公公这会正在冒着“生命危全”在弹压乱民。

原以为百姓不会这么轻易离散,毕竟已经形成风潮。

保守估计,聚集在孔家周围的百姓多达万人。

人一上万,无边无际。

想要短时间将这上万人驱散,光凭利诱肯定不行,很有可能要动用暴力。

然而,魏公公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。

那些“围孔”的百姓们在知道孔二公子已死后,出人意料的是,这些百姓竟然没有因此而变得疯狂,而是变得胆小起来。

原准备弹压驱赶的马队还没出动,那些个百姓就纷纷逃散了。

人人脸上带有恐惧之意。

魏公公先明没想明白百姓怎么说散就散,再一寻思,琢磨出道道来了。

百姓们也怕啊。

他们害怕自己真的被当成乱民被官兵镇压。

毕竟,他们并非真的乱民,大多数也没那个胆量真敢和孔家算账,他们只是看热闹的而矣。

最后,仍就围在孔府周围的只有几百号人,多半都是城中和附近的无赖子,及一些想着能不能趁乱进孔府偷些东西的贼人。

对这些人,魏公公就不留情了,命令郑铎带人驱散。

眼看着孔府大门洞开,里面乱糟糟,却进不去的这些个“投机分子”,真个见到了骑马来的官兵,也什么想法都没了,四下仓皇而逃。

魏公公也不捉他们,命马队控制周边,便叫步军左右二营赶紧运东西上船。

归自家的走一条道,归百姓的走另一条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