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布达里岗至黑图阿拉,此段路程近四百里,乃是四路兵马中最远一路,我若是奴尔哈赤绝不会舍近求远。便是败了刘綎这路,北路马林和杜松二部也是到了黑图阿拉,形势于他更为不利。”

蒋方印道:“大人的意思是建奴是从马林和杜松二路择一路?”

“定是这二路了。”

从距离上来看,最有可能的是从抚顺东进的杜松部,但是从开原出发的马林部有叶赫部助战,比之杜松部的行军路线虽长了些,但路却比杜松那里好走,所以杨镐也很断定奴尔哈赤是选择先打杜松还是先打马林。

“我先前听从大清意见,严令杜松与刘綎务必先至萨尔浒会合,尔后两军并进,使建奴无法机动分歼。若是建奴先打杜松,这个方案便悬了。”

“大人是怕杜松撑不住?不会吧,杜总兵那里怎么也有两万余兵马,建奴再怎么厉害,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吃掉杜总兵的。”

“世事难料,杜松这个人勇是勇,但性子却燥,是个冲锋陷阵的良将,但却不适合做主帅啊。”

杨镐面露沉重。

“经略大人不必担心,建奴未必先打杜松,便是真的打了杜松,两万余将士步骑皆备,又有车营,军械物资俱是充分,怎么也要缠住建奴几日。到那时,北路有马林部,东边有刘綎和李如柏,建奴恐怕就是欲进不得,欲退不得了更何况,刘綎的后边还有大人那位好学生的皇军呢。”蒋方印安慰杨镐道。

“话是这么说,但战场风云多变,又岂是纸上能算定的,若纸上便能算定胜负,这千百年来又何来良将奇谋的我始终还是担心啊,”

杨镐沉吟片刻,“陛下此次再次起复于我,于我杨镐本人可算三起三落了,若不能平辽替陛下除了这大麻烦,纵是陛下不怪罪于我,我杨镐又岂有脸面对陛下。”

“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,”

见老恩主心事如此重,蒋方印自是要为他排解,正要说话时,外间书办却匆匆进来将一份急报递了过来。

蒋方印接过一看,脸色顿时大变。

杨镐也是一惊:“出了什么事?“

“大人,杜松败了!”蒋方印说话都有些打颤了。

“什么?!”

杨镐从蒋方印手中抢过急报来看,只数眼胸腹中逆气就是上涌,一口痰翻上来哽到了咽喉中,噎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“大人!”

蒋方印急忙拍其后背,死命为其揉胸,费了好久,方让杨镐舒缓过来。

“大人,杜松已败,形势于我不利,大人当速派人至其余三路,令他们暂缓行军,否则这三路若不知杜松兵败继续进军,易遭建奴埋伏啊!”蒋方印急道。

缓过来的杨镐却是将那急报捏成一团,厉声于蒋方印道:“杜松兵败消息不可外泄!”

“啊?”

蒋方印愣在那里。

北京,乾清宫,深夜。

“有辽东的军报吗?”

“回娘娘话,通政司和司礼监那边都不曾收到。”

“兵部派去的人呢,就没个准信过来?”

“奴婢一直派人守在兵部那,确是没信过来。”

“这些人是怎么办的事,难道他们不知道陛下牵挂着么,去,派人再去催,叫兵部一有奏报就马上递进宫。”

贵妃娘娘打发完内侍后,转过身来时脸上的忧急表情却瞬间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平和的脸庞。

“陛下,您还是歇了吧,辽东那边没有奏报过来。这无事便是好事,说不定这会将士们已经把那奴尔哈赤擒住了呢。”郑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轻步来到床前。

“怎么会没有消息呢?”

病床上的万历咳嗽了几声,有些痛苦的合上眼,继而方睁开,艰难的想要支撑靠起。

“陛下,您还是躺着吧,太医说了,您这病可不能动。”贵妃娘娘劝道。

万历没有坚持,他现在已经虚弱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,他气息虚弱道:“没事不代表好事。”

“陛下可千万别这么想,这真要有事,他们敢瞒着陛下不报么?”贵妃伸手为丈夫将被子盖好。

“你不知道,”

万历轻轻握住一直伺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贵妃,“若朕的身子骨如从前一般,就是这关外的天塌了朕都能将它给顶起来,可如今朕这身子骨”说到这里,万历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起来。

贵妃忙拿帕子帮丈夫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
“朕真的是老了,”

万历哀声叹气,突然握住贵妃的手,微弱道:“朕要是真的不成了,常洛怕是担不起这担子啊。”

贵妃道:“都这会了,陛下不信常洛还能指着谁。”

听了这话,万历沉默了片刻,忽的对贵妃道:“你去一趟寿宁那。”

贵妃怔了一下:“做什么?”

“当爹的总不能不想自己的孩子吧。”

“陛下是想见寿宁?”

万历却摇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