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会儿,才面红耳赤,说道:“老贼欺人太甚!枉我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,狗鼠辈竟然这般待我……”言语之间,咬牙切齿,神情憎怨。

王威则朝着唐公府的方向瞄了瞄,“刘乡长可要慎言啊……”

“我去他姥姥的,”刘世龙伸手遥指李渊府邸,“他李渊现今是深受圣宠,但此贼却未必对圣上忠心。我近来尝听人谈起,说李渊募兵规模甚大,似乎很有反意。郡丞何不上表朝廷,参他一本心怀叵测、意图谋反!”

王威正要说些什么。田德平却愤而击桌,忽然指着刘世龙说此人空口无凭,只因唐公不肯提携,便夹私报复,可见道德败坏,品质恶劣,不堪大用,云云。

一番话罢了,一旁王威和刘世龙都在发懵。

远处的舞马却想明白了,田德平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纰漏。

这可不是什么好讯号。舞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。前面在密室门口对两个兵士所做的实验表明,当他钻进旁人脑袋里说话的时候,对方能听见他的声音,必须利用好这一点。

经过一番挪移,舞马距离刘世龙只有两三米远的距离,便琢磨该怎样把讯息告诉刘世龙——从后方密室传来的巨大拉扯之力来看,舞马即便能钻进刘世龙脑袋里,恐怕也只来得及说个一两句话,便要被拉回去。这远远不够。

另一边,王威似乎也看出田德平话外有音,便说了个托词,叫刘世龙先行离去,改日一定向圣君举荐他。刘世龙愤愤看了田德平一眼,几度张嘴,到底还是站起身,拱手告辞。

这时,舞马堪堪挪到刘世龙脑后一寸之距,往前一挣,钻进了他脑壳里。抵住痛的快要昏过去的状态,舞马大喝一句:

“杀李渊!王威……要杀李渊!”

结果,只把【杀李】两个字说出来,【渊】刚起了个音儿,他就再也顶不住巨力揪扯,像弹簧一般缩了回去,卷着灰蛇的身体,连滚带爬摔到屏风后的角落里。

再看刘世龙,告辞的话说完了,人却没有走,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,多半是听见了舞马说的话。

舞马反复思量一番,忽然觉得倒也凑巧了——。“杀李”两个字是开头,就算刘世龙只能听见“杀李”两个字,也就足够了。

在太原,李渊就是最大的李。想杀李渊的人,只会是王威、高君雅。

刘世龙也应该能猜得到,在晋阳即将起兵的时候,王威和高君雅很快就要动手了。然后,他就应该按照历史的轨迹,完成自己一生中的最大使命——向李渊告密。李渊会动手的。历史的车轮就是这样走的。舞马心里头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:要是刘世龙一时蒙蔽,以为刚才那两个字是老天暗示他杀掉李渊,然后反水了怎么办……掐掉这念头。

舞马望向刘世龙。此时此刻,刘世龙表现出的是一种矛盾反差的状态——懵逼而机警。他分明是听到了舞马的话,但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。只好站在原地,眼睛咕溜溜地转,期待传话的人能在多说点什么。

田德平冷笑道:“刘乡长等着用膳么?”

刘世龙眼神飘飘忽忽看向田德平,忽然捂着胸口,瘫倒在地上,“救命……救……命!”

厅内三人连忙起身,围了上去。

舞马想说:“干得漂亮”——刘世龙是假装的。他昏倒在这里,王威便会将其留在府上休养,再请大夫医治。只要刘世龙留下来,舞马便还有机会透露更多的讯息。

……

王威本打算将刘世龙带到客房,再请大夫来医治。

田德平却给他使眼色,示意先将刘世龙送去医馆比较好。

待刘世龙出去了,田德平才解释道:“这位刘乡长貌似忠诚,我却猜他早就投了李渊——若不然,郡丞许诺为其邀功请赏之时,怎不见他有半点欣喜?怕是李渊早就许他封侯列将了。

你们瞧郡丞方才谈及李渊,刘乡长那一番做作姿态,他与郡丞不知如何关系,与你我不过初次相见,远不到这般掏心置腹的地步罢?

如此急于站队,要么是愣头青一个。要么就是他早就和李渊串通一气,想诈出我等苦心谋划!”

听了田德平的话,王威和高君雅的脸色都有些难看。

总而言之,按照田德平的意思,这个时候把刘世龙留在府上是非常不明智的。

一方面,田德平怀疑,刘世龙昏厥是假的,其目的正是留在府内,暗中打探消息。另一方面,如果刘世龙真的投靠了李渊,那么他在郡丞府滞留越久,越容易引起李渊的猜忌。但是干脆杀了这厮,也不大妥当。

三人商量一番,决定先按兵不动,派几名兵士将刘世龙送去医馆。再暗中遣去一队兵士盯着,若刘世龙真的患了恶疾也就罢了。若他不老实,去与李渊通风报信什么的,那便不妨暗中使毒,叫其得偿所愿,来一个假昏迷真中风。又或者,寻个无人处,将其性命了结,尸首埋土。

只是这般一来,献祭一事便需从速行动,以免夜长梦多。

于是,三人便商议,将献祭的时间提前到了明晚(第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