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方淇早在跟宋元青结婚之前就认识许顺平,许顺平也是政法大学的老师,外语学院的,两人是同事也是不错的朋友,加之许顺平也是‘党系’,所以三人之间关系更为密切。

许顺平跟宋元青不同,他为人没什么野心,同样也没什么勇气,暗恋陆方淇多年却不敢表白,眼睁睁看着她结婚生子,本以为这样一辈子也好,可谁知世事难料,陆方淇跟宋元青最终还是没能白头偕老。

陆方淇得了脑瘤,许顺平是无意间知道的,那时他没有任何私心,只想尽全力想办法帮她找最好的医生把病治好,得知美国那边是权威,他商量陆方淇一起去美国,就怕她想太多,他甚至连退路都想好了——主动跟上面申请外调。

那个年代不比现在,离开夜城就是远离了政治中心,是‘没发展’的选择,如果许顺平留下,他能有更好的职位,然而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赴美。

陆方淇犹豫了很久,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否再回来,所以临行前她想再多见宋喜两面,宋喜稚嫩的面孔上写满了无声的反叛,**裸的对抗她选择离开的行为。

陆方淇有口难言,如果这样的选择注定要有一个人背负结果,那这个人只能是她,她没办法让宋喜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变得不再完美,而且成年人感情上的问题,没理由叫一个孩子去提前感受。

在陆方淇心里,早晚有一天,宋喜会长大,她会理解自己。

离开夜城去了美国,做完检查后医生吧啦吧啦说了很多,陆方淇不甚在意,唯独一点,医生说脑瘤的位置正好压在记忆神经上,术后一定会出现记忆减退的现象。

陆方淇问:“减退到什么地步?”

医生说:“你会逐渐忘记很多事情,很多人,甚至是自己的亲人,哪怕每天出现在你面前的人,如果超过多久不见,你一样会记不住。”

说白了,手术做完也会像‘老年痴呆’一样,陆方淇想都没想,直接拒绝了,她不要忘,她怎么会选择忘?

许顺平见她态度坚决,他第一次发了很大的脾气,对她说:“不做手术你会死的!”

陆方淇红着眼睛说:“活着忘记所有人,忘了小喜,那我还活着干什么?”

许顺平道:“怕自己记不住你就提前写下来,你记不住还有我,我会时刻在你身边提醒你,你是谁,你原来是谁,你拥有过什么……方淇,别害怕,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变,你要活着,活着才能看到小喜长大成人。”

最后一句话,让陆方淇在异国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,是宋喜让她变得懦弱,也是宋喜让她变得坚强,她不想让宋喜小小年纪就没有妈妈,她要活着,活着回去告诉宋喜,这个世界上她谁都可以不爱,谁都可以放下,唯独女儿,她死都不会改变。

在接受手术之前,陆方淇几乎手写了一本日记,记录她跟宋喜的所有点点滴滴,怕本子不保险,她还录了很多语音和录像带,临进手术室之前,她还嘱咐许顺平,“等我醒了,你一定要问我还记不记得小喜,如果我忘了,你放录像带给我看,还有我的日记本。”

许顺平点头,“放心,我都准备着。”

手术很顺利,陆方淇醒后,许顺平也遵照她的嘱托,问道:“方淇,小喜是谁?”

陆方淇很虚弱,却坚定的回道:“我女儿……”

那一刻许顺平笑着点头,眼泪却哗哗的往下掉。

那时候无论陆方淇还是许顺平,都以为所谓的记忆力减退不过是医生对于术后影响的夸大其词,毕竟刚开始陆方淇记得所有事儿,除了宋喜,她还记得宋元青,记得从前的点点滴滴。

然而很快许顺平便发现陆方淇的记忆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退着,刚开始她害怕忘记,会跟他叨念很多从前的过往,然后上午说过的事情,下午或者晚上,又会重新说一遍,许顺平听出来却不忍捅破。

慢慢的,陆方淇会忘记日记本就放在床头柜,每当他提醒之后,她心情都会万分沮丧甚至是暴躁,她害怕忘记,恐惧失去记忆。

医生私下里找到许顺平,跟他说,陆方淇术后禁不起这样的刺激,对她的恢复也是有害无益,很多事情应该是顺其自然的,强迫记忆只会让她倍感压力。

所以许顺平将陆方淇的日记本从床头柜拿走了,他在试探她会不会记得,刚开始她还记得要找,因为那上面一定记录了什么,她想不起来,渐渐的,她连找笔记本的动作也会忘记。

忘记是一件特别恐惧的事情,尤其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,然而陆方淇记不起过去,心里也就不会再有负担,身体在慢慢好转。

许顺平很矛盾,不知道忘记痛苦和记得快乐之间谁更重要一些,每日与陆方淇朝夕相处,他也是人,也会有私心,想着她若是忘记过去,是不是他就有机会跟她重新来过?

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就像贪婪的兽,逐渐鲸吞蚕食掉所有伪装的善良与道德,人生苦短,他已经错过大把时光,为什么不能替自己争取一点儿?

许顺平给陆方淇编织了一个过去,一个有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