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胜,去山林打猎。

莽阿娘在家里张罗着聘礼,忽然感到一阵心悸,捂着胸口,险些昏倒在地。

她脸色惨白,放下手中的活,寻出一块儿红布装进怀里,匆匆忙忙走进介山之中。

不久,寻见了阿莽的脑袋。

莽阿娘抱着阿莽的脑袋,跪在地上,仰天泣道:

“天杀的恶虎!何苦逮着我们一家子吃!

天杀的老天!何苦盯着我们一家欺负!”

哭了许久,抱起小阿莽的脑袋来,看着上面的齿印,又望了望四周,喃喃自语道:

“魂也没了啊,难不成也要去做伥鬼了。真是报应,报应啊。”

说着,从怀里拿出那红方布,包住阿莽的脑袋,回了家中。

不远处,黑虎从头到尾都在瞧着她。

……

刘莽成了伥鬼,整日被黑虎抽打。

莽阿娘看在眼里,痛在心中,好几次昏倒在地。

她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,夜不能寐。

终于有一日,她变化一翻,骗了一个小伙子出庄,给黑虎吃了。这种事,莽阿娘做的很顺手。

回到家中,她脸色惨白,伸出苍白的手,抚摸自己的脖子,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褶皱。

她跪在丈夫的牌位前,泣不成声。

“莽阿爹……我对不起你,我没把孩子养好,莽儿……他,也做了伥鬼啊。”

正哭着,刘有胜持刀走了进来。

“啊……有胜!”莽阿娘瘫在了地上,“你都看见了?”

“嗯。”

莽阿娘道:“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。”

便将前后因果与刘有胜细细道了出来。

莽阿娘说完,又道:“有胜啊,我晓得你不是凡人。我这个老骨头作恶多端,不求你能原谅。

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日子,我也不想过了,我愿意自裁做个了结。

老骨头唯只有两个期盼:第一,我想求你,待我自裁之后,把我的脑袋拿给刘莽瞧,让他以为是那黑虎杀了我。他看了之后,许会回心转意,拼了魂飞魄散,也不要做那伥鬼。我们一家子,真是受够了伥鬼的罪。

第二,我求你,千万别把我做过伥鬼的事情告诉阿莽。阿莽他……一直以为我是个好阿娘哩。”

刘有胜颔首。

……

清晨。

莽阿娘拿着一件新衣裳瞧看,忽地抬起头来,喃喃道:“是时候了罢。”

说着,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,用力一拧。

脑袋和身子便顺着那道深深的褶皱一分为二,各自倒在地上了。

身子倒地之后,很快化作一道阴气消失不见了。

脑袋打了几个滚,停了下来。

看她脖子上,分明还有清晰的老虎齿印,便是之前那斑斓虎留下的。

而她手里那件新衣裳,变成了一张方方正正的人皮,落在脑袋旁边。

院外,隔壁有胜家嘈杂起来。

有人吹响喜悦的唢呐。

……

幻境至此,终于了结。

任是两个妖怪见多识广,也看得目瞪口呆。

特处士道:“此间巧合报应,可真是错综离奇。老兄你还要去那刘家庄吗。”

寅将军望着刘家庄的方向,默了半晌,才道:

“那刘伯钦杀了我嫡子,我嫡子后辈又把他家后辈吃掉,作成伥鬼。

那伥鬼得了阴身复还,儿子又成伥鬼,里面还有我造梦引那黑虎吃人之事,刘伯钦嫡系后人也参和进来了。

诸般事情,彼此牵连,一环扣着一环,件件都可称奇。便可见,这刘家庄是个邪门所在,沾之因果甚重,咱们还有大事要做,暂时消停吧。”

特处士道:“事情咱两个都瞧清楚了,只是……那个刘有胜算是一力把事情扛下来了?”

“那人的脑子分明是有病。要换做是我,先把那刘莽除了才算安稳,”寅将军道:“不过,这事儿真挺有意思的。等咱们腾出手来,我也教教那刘莽去,看看这小子什么造化。”

两妖怪说罢,便乘风而起,到了那两界山石碑处。

寅将军停在碑前,看着碑上那首诗。

特处士道:“老兄在看什么。”

寅将军指着诗中第五行,说道:“这诗上说,知之须会无心诀,不染不滞为净业。便是要我别沾这刘家庄的事嘛。”

特处士道:“老兄差矣,这诗里的意思分明是,叫咱们这世上诸事都别沾染,才能落得个清净。”

“这怎么可能。”

“所以嘛,想要做到不沾不染,只能出家当和尚了。”

两人说说笑笑,便越过石碑,钻入了光幕大洞中。

待二妖离去,自那诗中第四行【一粒沙含大千界,一个身心万法同】这一句中,扫出一道白光,将两界山上诸般雾气幻蜃通通收了回来,一切幻境归于虚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