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的猜疑尽数被证实,临到关头,许是太过震惊,温宁反而说不出话来。

只是呆呆地抓着谢景辞的衣袖。

直到看见他眉心微微皱起,才发觉自己的指甲已经嵌进了他的手臂。于是慌忙松开,退了两步低低地一礼:“多谢!”

“下次小心。”

谢景辞素来沉静,薄薄的嘴唇微抿,仿佛真的不认识眼前人。

这么一来,温宁又忍不住疑心是自己的错觉,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?

然而,下一刻,素来端正严谨的谢景辞理了理方才被弄皱的衣袖,温宁偶然瞥见他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角疤痕。

这下再也没法自欺欺人了。

那道一指长的刀疤,没人比温宁更清楚来历,正是当初从江南离开时,为了救她划下的。

霎时,温宁脸色白如残烬,心底恍如压了一块巨石,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。

她知道,在这种场合,但凡谢景辞透露出一点她曾经做过外室的消息,往后余生不必说自己无人敢娶,连整个侯府都要抬不起头来。

温宁本就随世浮萍,可父亲不一样,他戎马一生,清白磊落,不能因此而蒙羞。

因此尽管心如鼓擂,温宁还是抬起了头,定定地看向谢景辞。

这辈子他们是和平分开,谢景辞寡情,但或许——总不至于绝情?

谢景辞垂眸看着她,目光停驻了一瞬,但下一刻,又视若无睹地转过了头去。

温宁一下子凉到了心底。

“宁妹妹,你没事吧,方才都是我不好,害得你差点摔跤。”

明容没想到是世子哥哥扶了她,当着他的面,再不敢使什么伎俩,乖乖地承认了手滑。

开玩笑,她现在还记幼时给文容的课业上泼了一滩墨,然后装作无辜要替她誊写,结果真的被大哥哥要求誊抄的事情!

大哥哥常年管刑狱,明容一见他,就心有余悸。

然而,温宁现在哪有心情应付她,木然地抽出了被紧攥着的手:“没什么大碍,妹妹多心了。”

“没事就好,明容素来就每个定性,幸好景辞扶了你一把。对了,还没给你们介绍,景辞,你方才扶的就是你大姑母和忠毅侯的女儿——温宁。”老太君对着谢景辞说道。

温宁紧张地看向谢景辞,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。

可谢景辞只是无波无澜地看了她一眼,音质清冷:“表妹安好。”

仿佛真的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。

温宁紧绷着的肩膀顿时就松了下来。

谢景辞看见她不露痕迹地舒了一口气,唇线紧抿。

他在她心里就这样不近人情?

温宁没看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晦色,顺着他的话行了个礼:“多谢大表兄。”

景辞,谢景辞,温宁放松下来,默念了一遍,原来他叫谢景辞。所谓世子,原来竟是定国公的世子,怪不得当初连渝州知府都敢抓!

“今日回府匆忙,未及替你备礼,改日补上,表妹勿怪。”

谢景辞看着她无声的退避,淡淡地补了一句。

“表妹”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,温宁总觉得有些怪异。

“大表兄客气,表兄事务繁忙,不必为我如此费心。”

一想到要因为礼物之事又要见面,温宁心底便止不住的慌乱。

“毕竟是景辞的心意,阿宁不必推拒。”老太君拍了拍温宁的手,又转向谢景辞:“景辞,你大姑母去的早,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,往后你可要多照顾些阿宁。”

“祖母放心。”

谢景辞语气诚恳,引得祖母十分欣慰,可这些话落到温宁耳朵里,却重如千钧。

“劳累大表兄了。”

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,温宁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,硬着头皮回话,身体却绷得紧紧的,生怕被看出有什么不同。当下便打定主意,待到祖母寿诞结束,她立刻就打道回府去。

好不容易请完安,几个人一同回去。谢景辞要回前院,走在她们前边,相隔不远,温宁慢吞吞地踱步,与他保持距离。

走了一会儿,温宁看起来魂不守舍,直到身旁的文容突然停住,戳了下温宁的手臂,她才回过神来。

明容看她连自己的问话都没听,耐着脾气又问了一遍:“宁妹妹,你预备献什么礼呢?”

温宁抬起了头。

“祖母既说我们几个不必送那些俗物,那我们便各展所长,舞乐书画,宁妹妹难道无一所长?”

明容轻笑,帕子掩住了唇。

听说温宁刚找回来没多久,从前是养在商贾家里的,她倒要看看,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能会什么才艺?

温宁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讽刺,但现下这种局面,出风头未必是好事,瞥了眼远远走在前面的谢景辞,低声说道:“还没想好。”

“哦?但我瞧着宁妹妹这窈窕身姿,仿佛是常年习舞之人才会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