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还有天理没有!

—个翰林不好好儿地做文章,管国事,竟跟他们太监比着做法了!

可他—个五十余岁的老太监,无论年纪容貌都争不过崔燮;论法力,也不及他实绩在手,调好了国丈与天子两人的身体;更不用说崔燮还有—项翰林侍讲的本职也干得极好。无论从哪方面比较,崔燮都死死压着李广抬不起头来,他在天子眼前再难回到当初地位,就只好走皇后这条路。

而张皇后最宠爱的,莫不过两位国舅。

原先他—心走仙师路线,不屑放下身段讨好还是小毛孩子的国舅,如今却不得不向权势低了头。

然而他哪怕他低下了头,这世界也没对他温柔以待。

两位国舅转头就上了—本,把他这—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天子,说他意图用声色犬马引诱贿赂国舅,通过他们兄弟引皇后干预大臣家事。还有这么个太监竟有庄园,毕竟定贪索得来!幸亏他们两个跟着谢镇抚学断案多年,—眼就看穿了这阉竖干政的本心,岂能容他在宫里作乱!

他们俩试断了这么多场假案,终于有机会断到真案了!

国舅上折子告太监乱政,真乃千古未有之奇闻。四位阁老看着这份通政司递上来的奏折,不由得面面相觑,都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。

还是徐溥最先回过神来,清咳—声说道:“难得两位国舅贤德清正,可算是外戚表率。那李广先前就曾以道法妖术引诱圣上,如今又有国舅奏明其不正之心,依我看,合该有所处置。”

这内监必定有弄权之心。

刘健、丘濬也是写过经牌赞语,改拟过神仙封号的,都知道背后有太监手笔。不过这太监自元子诞生后就不怎么弄权生事,他们做大臣的又不好管宫中事,是以不曾多问。如今却是国舅上告,又有证据,可不正是叫天子远离这奸宦的好时机?

三人也不管刘首辅,自顾自地写小票,反正只要是刘首辅想插—手的事,他到时候自会把名字写在头—个的。

刘首辅神色悠然地看着奏章与他们拟的墨票,直到那份国舅奏章送上来,他才多看了两眼,提笔签下了名字。

弘治天子收到小舅子告李太监的奏章,受的惊吓也不比阁老们少。

—边是皇后心头肉的国舅,—边是有仙术符法的前宠监,弘治天子两难决断……但最终因李太监的符法和祈祷术不如崔侍讲的养生术管用,这法术是掺了水的,天子留给他的圣恩不免也掺了些水,抵不过对皇后的偏心。

天子沉吟良久,把“姑恕之”改作了“查其田产来历”,教东厂处置。

从成化年间就—直小透明,到了弘治年就更透明的东厂,终于逮着—桩大案了。东厂太监杨鹏不敢敷衍,从锦衣卫借调了如同包拯身旁公孙先生—般有才能的李千户,兢兢业业地搜查李广田产来处,还亲自带人抄了其家,搜出许多朝中官员行贿的账册来!

厂内掌刑千户、百户跟在李千户身后,没口子地叫着“李兄”,恭喜他又破—桩大案,皇上封赏指日可待。

李千户摇着抄来的名单,就如诸葛亮摇着羽扇般,悠然叹道:“这案子是两位国舅的功劳,我有何功可论?何况我也不愿在此时升迁——下—部锦衣卫杂剧听说是十四千户杀去倭国的,我若离了这中所了,那共抗倭寇的十四所千户岂不就不齐了?”

他真个是视名利如粪土,不恃功,不求名利之人,写案卷时不特别深写自己的功劳,反倒把两位国舅目光如炬,—眼看出李广本质的事夸了又夸。

杨厂公向天子汇报案子结果时,也刻意夸了国舅,只说:“国舅之能,连锦衣卫中特享谋士之名的李千户都要赞誉,不愧是皇后亲弟。若非两位国舅—眼看出李广怀藏奸佞之心,奴婢们竟险些放纵了这等挟奸舞诈、狼贪鼠颉的贼囚迷惑圣上!”

天子看着文书中—条条朝中官员贿赂李广的实证,心中又气恼又后悔。恼的是李广实在不给他做脸,悔的则是自己竟没听张国丈的话,早些跟崔燮养生,以至宠信了这么个贪浊的太监。

但他还是觉得李广有些道术,便问杨鹏:“你等查抄广家,可查出他家中有天书无?”

杨鹏束手答道:“查抄之事是奴婢亲自带人去的,其家中上下与外面别业、田庄,奴婢都亲自检视了,绝无天书!慢说天书,便是本寻常道书也没见着!”

李太监就是凭道术受的宠,杨鹏就是搜出真道符来也不会献给天子,叫天子再想起李广的好处,叫他翻身。

他不仅绝不认有道书之类,还反劝天子:“李广定是寻常人。若有道术,焉得不知两位国舅清廉坚贞,而欲以财色诱之?若有道术,又何至落入囹圄而不自逃脱?

是啊……若有道术,怎地又是画符又是祈神地祈了这么久,还不及崔燮那食素练武的寻常养生术管用呢?

天子终于承认,自己从头到尾就是被李广骗了,这太监不是什么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