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了。

陆沉微笑道:“修道之士,就像那山上的茶树,野者为上,园者次之。”

显然在陆沉眼中,如园中花木的谱牒修士,是不如那些山泽野修有灵气的。

陆沉问道:“上过学塾吗?”

孩子摇摇头。

陆沉指了指孩子脚边,地上有些“鬼画符”,“那这些是跟谁学的。”

孩子老老实实回答道:“上山放牛,石头上边都有,会经常看到。”

陆沉笑问道:“你家里还有牛可放?”

孩子说道:“给村里人帮忙。”

陆沉恍然道:“忙活半天,可以蹭顿饭吃?”

孩子赧颜一笑,黝黑的脸庞,消瘦的身材,身上那件缝补厉害的破旧棉袄,靠着蹩脚的针线,才没有棉絮翻出。

陆沉抬了抬屁股,伸长脖子,望向那座山头,既无山神,也无崖刻,却是块风水宝地,山中有一口清泉,久旱不干,久雨不盈。

曾有个不知姓名的道士,在此修行。

难怪会被蛮荒桃亭一眼相中,又被身在大骊豫章郡内的自己遥遥感知,此山道气,积淀已久,山中孕育有一条法脉仙缘,即将有那流溢而出的迹象了,故而每一次道气牵动山根水脉的震动涟漪,宛如一声心跳。

只是这种被誉为“天地共鸣”的心跳声,动静极小,却间隔极长。只是刚好被那位乘船路过的嫩道人撞见,不然就算是个飞升境,在这儿待上一年半载的,也只会将此山当做一处寻常的道场遗迹。

陆沉小有意外,再掐指一算,啧啧称奇,很不俗气了,虽说在此地“证道”之人,当时练气士境界不高,离开山中那处石室洞窟之时,只是个金丹地仙,但是此人没有师传,没有任何仙家机缘,只凭自悟,就修出了一颗澄澈金丹,这种人,在山上被称之为“天地青睐,无运自悟”,要是福缘再好一点,成就会很夸张的。

不谈与凡俗夫子的比例,只说练气士的数量,修道之人,多如牛毛,登山一途,如鲫过江。

能够走到山顶的得道之士,来来去去,终究是凤毛麟角的那么一小撮,你方唱罢我登场,各显风流,又被风吹雨打去。

陆沉叹了口气,站起身,朝那山中崖壁间的“洞府”,打了个道门稽首。

因为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了。

只不过陆沉的这个礼数,却不是因为对方是谁,而是对方做成了什么。

慧剑挥时斩群魔,万里诛妖电光绕。

依稀可见,当年有中年容貌的道士,名为吕喦,道号纯阳。

在此结金丹,于山中留下一部直指金丹的道法剑诀,静待后世有缘人。

下山时,手携紫竹杖,腰悬一枚大葫芦瓢,头裹逍遥巾,背剑执拂,衣黄衫麻鞋,就此云游四方。

这位不知名道人留下一句谶语,“异日此地当出金仙,他日闻钟声响处,乃得闻金炼之诀,炼阳神,完玉炼,结道果。”

在山脚处遇到一位入山的采药人,问话不答,道人只说四字,“谢天谢地。”

那个孩子见这位年轻道长如此作为,犹豫了一下,也面朝山中,有样学样,懵懵懂懂,行了一个大礼。

陆沉见此情景,叹息一声,“与道有缘,与我亦然,难怪贫道会被你一线牵引至此。”

对待修行一事,山上寻常的仙府门派,看中实打实的修行资质,毕竟万法无常,福缘一事太过虚无缥缈,难以揣度,但是对久在山巅的大修士而言,却是重视缘法大过资质。

而眼前这个孩子,就是无修行资质,却有一份慧根,就像曾经某人的境况,后者本命瓷一碎,等于手中无碗,就接不住东西。

陆沉重新蹲下身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孩子答道:“只有个姓,没有名字。姓叶,树叶的叶。”

“好姓氏,一叶浮萍归大海,果然我们仨,都有缘分。”

陆沉笑道:“至于有姓无名一事,有好有坏,不用太过伤心。我认识一个朋友,他那才叫惨,长得那叫一个相貌堂堂,学问才情也好,修行更是厉害。孙道长是雷打不动的天下第五人,此人却是板上钉钉的垫底第十一人,凑巧次次都不用入榜,跟那雅相姚清是至交好友,他给自己取了一大堆充满仙气的道号,比那皑皑洲韦赦只多不少,你猜他的本名是什么?”

孩子摇摇头。

陆沉捧腹大笑,“叫朱大壮。”

孩子看着那个年轻道长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,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,有个这样的名字,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。再说了,好歹有名有姓的,多好的事情。

至于那些听不懂的内容,孩子觉得像是在听天书呢。

陆沉好不容易停下笑,揉了揉肚子,“不过如今晓得他这个名字的人,不多了,贫道凑巧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
此人是市井屠子出身,登山修行之前,便有句口头禅,活够一百年就可以杀了吃肉吗?

等到此人得道,身居高位,也还是个秉性难改的火爆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