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匪师爷提出的这个新条件,一时间让晋军570团的团长和参谋长都感到了踌躇——比起刚才一众悍匪想要挟持田明达一直进入关门山南麓的山口,如今出了龙湾村就可释放人质的做法显然更具诱惑力。

但田团座还是很恐惧,眼前有自己的部下在四周对峙、心里多少还有些底,如果任由匪徒们押着自己作为人质离开,情况将殊难预料。然而,参谋长带来的前沿突发敌情,同样迫在眉睫,必须尽快上报旅部,但上报旅部之前,自己又必须做到安全脱身!

团参谋长率先失去了耐心,他挥舞着手里的手枪,再次厉声呵斥匪徒们马上释放团座,否则绝无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小村子。

似乎是为了配合晋军参谋长的话语声势,不远处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——那是570团第一营的部分官兵,正在围捕散落在村内的其他黑石崖匪帮。

刘五妹也急了,她此番甘冒奇险亲身深入晋军防区,为的就是能够将黑石崖的弟兄们完好地救出,如果出现与官军火拼的情况甚至为此死伤惨重,那她这一趟无异于白白赴险奔波。

“田团座,你是堂堂国军上校,抗日杀敌的好汉,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不会言而无信!”拿定主意的刘五妹,同时对着田明达以及四周的晋军官兵高声喊了起来:“好,小女子这就依你所言,当场放团座大人回到军中。也请团座大人高抬贵手,停止所有对我们的围攻,只要放我们出了这个村子,一切后事均与团座无关!今天冒犯了虎威,小女子日后一定会对田团座有个满意交代!”

一面说,一面就开始亲自动手解释绑缚着田明达双手的牛筋。

晋军团长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如此轻易地交出主动权,并且他品味着女匪首的最后一句话,似乎他与这个漂亮女人之间、今后仍有着打交道的余地。当即也就顺坡下驴地高声说道:“很好,你大当家的有仁有义,我也就不再与你们计较!参谋长,立即传令下去,对黑石崖山寨的人不得围捕,监视护送他们退出本部防区!”

由于刘五妹说做就做,一旁的师爷有心拦阻也来不及了。这场不期而遇的对峙,很快消弭,女匪首一行一边警惕地朝着村东方向撤退、一边打呼哨、喊切口,沿途收拢自家的弟兄。

脱困后的田明达,心有不甘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刘五妹他们,一时忘了做下一步的部署。参谋长见状,马上俯耳说道:团座,我这就悄悄调动人马,到村子外面再重新合围了这帮土匪!

晋军团长摇摇头——他并非不想这么做,但眼前军情紧急,实在无暇分神去操心女人的事情:“八路军骑兵派来的人,通报的敌情可靠吗?日本人真的出动了上千人?”

参谋长用已经关上保险的手枪戳了戳自己的军帽檐,略带犹疑的点点头:“应该可靠,咱们前沿哨位可以清楚地听到从梨花浦方向传来的枪炮声,据说相当密集。看架势交火的人数不能少。”

田明达知道,所谓的前沿哨位,是距离脚下这个龙湾村北面十里左右的一道小丘陵,旁边邻着青龙河畔的另一个中等规模的村落:赵家村。570团第一营第四连有一个班的兵力在丘陵上建了嘹望哨和简易阵地,那里也堪称是整个晋军独12旅向北防御的最前沿,为此,团部还专门扯了一条电话线过去。

田明达还知道,从赵家村再向北去,散落着的诸多村庄现在差不多都成了八路军的领地,他们或多或少地在各个村庄驻扎着名为工作组、工作队之类的准武装力量。自己本来正要奉了旅长的命令、派出部分兵力前往那些村庄实施渗透乃至驱赶,不料日本人竟然杀上门来了!

“立即给城里的旅部打电话,告诉旅长,日军重兵追赶着八路正朝着我们的防区移动,请求指示。”

“团座,那我们要不要先派部队顶到赵家村的前沿去?”参谋长立即问了一句。赵家村旁边丘陵上的所谓前沿阵地,说白了就只是一个观察哨位,一个班的驻兵连一挺轻机关枪都没有配置,可以说毫无战斗力可言。

“荒唐!”晋军团长脱口训斥道:“你还真打算让老子的兵力去替八路军当炮灰、挡子弹啊!”

“那倒不是,”参谋长急忙辩解:“我是觉得,一旦八路军在梨花浦一带顶不住日本人的攻势,肯定会朝着我们这边撤过来;那个时候,如果我们不施以援手的话,也必须顶住了阵脚、不能让八路军进入和冲击我们的防区。”

夜色中的田明达,转了转眼珠,认为参谋长说的有一定道理。此刻他亲自指挥的第一营的四个连,有一个散布在龙湾村以北的数个村落里(这一点他是仿效八路军的做法),其中就包括赵家村旁边的丘陵哨位上的一个班。而剩下的三个连,都部署在以龙湾村为核心的附近。于是,他命令即刻出动一个连、朝着赵家村丘陵方向急进,任务为占领赵家村、强化丘陵阵地,阻挡有可能败退下来的八路军残部。

下完这道命令,晋军团长内心忽然又一动,拉住自己的参谋长小声问:569团派出的征粮部队当中、暂时驻防麦村的那个大胡子排长李满仓,是不是还带着部下守在那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