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一定能出去……你在家中等我就好……有人会帮我……”他伸手去触她的娇靥,“只是……以后,辛苦你了。”

应天府的赦文下来,曲池出了大牢,却没有回到曲家。

他在烟花之地醉生梦死。

甜酿在家中等了他整整两个月,最后收到了一张休书。

那休书网罗了一切可以网罗之罪,满纸荒唐,却是曲池的笔迹。

甜酿看到书信,只是不信,坐在屋中不肯走:“我要见曲池。”

苏夫人笑眯眯的:“九娘还是趁早走吧,如今曲家容不下你。”

甜酿不肯。

这天下之大,哪儿有她的容身之处呢。

曲家人把她送出门外,将大门一阖,哐当一声,惊得她突然回过神来。

大街对面,有一架软轿静静等着她,王妙娘在朝她招手。

甜酿怔了许久,苦笑一声,慢步走过去。

“回家吧。”王妙娘语气也很平淡,“榴园早就收拾好了,就等着你回去。”

软轿走得很稳,她在轿内,回想这数年,只觉得是黄粱一梦。

轿子进了施家大门,在内院仪门前停下,她下轿,走过小时候玩耍过的园子,走过施老夫人居住的主屋,跨进新园子,沿着细碎的石子道,走过荼蘼架,进了榴园。

石榴花早已谢尽,枝桠上悬了一个个青色的小灯笼。

面生的婢女在清扫屋子。

她提裙,沿着台阶往内行。

都是旧模样,一如她走的时候。

她每日里吃的、喝的、玩的都在眼前,崭新的,干净的,整洁的。

似乎这四年,不过一瞬间而已,连半点灰尘都未落下。

内室妆镜锃亮,她看见镜子里的一张容颜,明明不是旧模样。

素白的帐子,是褪色后轻绯,边角还沾着昔年的色泽,枕褥锦衾,都是眼熟的。

两只鸳枕并排放着,锦被半卷半掀,有些凌乱,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缠绵,床头还搭着一件男子长衫,衫襟上,点点暗褐印记,像是陈年的血迹。

婢女们服侍她茶水吃饭,更衣沐浴,熏好甜香,送她入帐安眠。

她慢慢阖眼睡去。

半夜又突然惊醒,屋里有跳跃的烛火,还有沉沉的黑影。

那人大喇喇端坐在椅内,昂着头颅,半阖着眼闭目沉思。

她从床上起身,那人听见动静回头,勾了勾唇角,冷笑着睨她。

她默不作声,静静看着他。

时隔数年,他已经不是当年她记忆中的那个模样,不再是那个青柳一般,温润斯文的大哥哥。

跳跃的烛光下看,他藏身于半明半暗之间,是一个沉稳成熟的、阴鸷阴郁的成年男子。

施少连见她默不作声看着自己,挑眉冷笑:“妹妹连娘家都忘记了。”

“曲家休妻,你也不肯走,真是个好媳妇。”

甜酿眼眶酸涩,咬着唇,只说不出话来。

“过来。”他将头昂在椅上,沉声唤她。

她掀开锦被,光着雪白的天足,在冰冷的地上一步步走过去,站在他身边,偏首不看他。

他伸手,拉她洁白的衣袖,她又闻到他身上的气息,是浓郁的酒气,再也没有清淡的茶香,眼眶一红,身子发软,跌坐在他脚旁。

他将身体凑上前,挨近她,在她面前,阒黑的眼眸盯着她的面容,一字一句,声音极轻:“到头来,你不还是无依无靠么?还是要回到我身边。”

“不是想要活着么?来求我?”

第100章

他将身体凑上前,挨近她,在她面前,阒黑的眼眸盯着她的面容,一字一句,声音极轻,语气刻薄:“到头来,你不还是无依无靠么?还是要回到我身边。”

“不是想要活着么?来求我?”

两人隔得很近。

近到她能清楚看见他眼里的寒意,看到自己略有些茫然的面容,近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将她完全笼罩,他沉重不稳的呼吸扑在自己凌乱的鬓发上。

近到他能看见她饱满唇瓣上未褪的一点唇脂,看见她眼睑下略显疲惫的淡青,近到她身上的清新甜香慢慢侵入脑海,她轻颤的身体搅动这一方的静谧。

求他么?

她该求他什么呢?说她已经累极,乏了,求他放过,还是哭泣,哀求,求他怜惜。

“曲池……”她眼神黯淡看着他,她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丈夫,“他人呢?”

“你不是知道么?不知道在哪个女人怀中醉生梦死……他不敢出来见你。”他面容上有一抹奇异的笑,冷酷又得意,“你丈夫拿你换曲家,换他以后的富贵安顺,春风得意。”

“你在他心中,也不过如此啊。”他眉眼生动,话语轻飘,“说什么恩爱情深,其实也是轻易就可舍弃的人,一转身就能抛之脑后。”

“我从没有难为他,只要他再多撑些时日,就能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