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方先生一家来看老夫人。”那婢子道,“厨房有些忙乱,故而婢子来晚了些。”

原来今日是待客的日子。

应酬完方家,施少连回榴园去,见顺儿风尘仆仆坐在廊下,和紫苏一道说话。

“回来了?”

“回来了。”顺儿笑嘻嘻上前给施少连行礼,“路上耽搁了几日,不然小奴还能早两日到家。”

“那边都打点好了么?”

紫苏见他主仆两人说话,朝着施少连微微福了福,退了下去。

施少连带着顺儿去书房说话,目光也在紫苏的背影上拂过。

顺儿鬼精鬼灵,见施少连的目光,笑嘻嘻道:“紫苏姐姐问小奴都在金陵做什么,小奴半个字也没说。”

“嗯。”

夜里施少连再回见曦园休息,紫苏伺候施少连更衣,一双素手轻轻停留在了腰间。

施少连轻轻将她的手拂开,慢条斯理问:“这么多日了,想好了么?我许你的那项好处?”

榴园依旧清净,但甜酿觉得日子越来越慢,辰光越过越长,说煎熬,多少有些,但她尚且能忍下来。

后来几日,连喜哥儿都不曾露面,甜酿老觉得有人在花窗下唤她姐姐,出去一看,却偏偏没有人。

甜酿这才有些坐不住了。

问送食盒的婢子,那婢子开口道:“喜哥儿这几日生病了,听说是夜里受风,身上发起了花痘……”

甜酿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里,脸色发白:“大夫来过了吗?是什么痘?”

“婢子也不知道,婢子只在厨房听差,不随意往外头去……听说哥儿已经挪到外院去静养,这几日都不在内院里住,屋子里也撒了石灰……”

甜酿身上发软,被宝月搀扶着在椅上坐下。

桂香馥郁,香气沉浮。

走到这一步,其实没什么好争的。

她以为自己若无其事的在榴园默默呆个一年、两年,甚至很多年。

若没有人送水送饭,她连两日都撑不过。

就算在这里衣食富足,无人打搅,却连一个月都受不住。

太难了。

无论怎么做,怎么面对,始终逃不过去,一次又一次,一张密密麻麻的网,一个无法摆脱的人。

他要什么?

他要她身心都臣服,心死踏地,毫无退路。

甜酿静静坐了片刻,慢步走出屋子,跟守门的仆役说话,语气平静:“我要见施少连。”

守门的仆人等的就是这句话,忙不迭去通报,后来气喘吁吁的回来传话:“大哥儿和孙先生在说话,不得闲……大哥儿还说了……二小姐若是要找他,知道去哪儿找。”

她当然知道去哪儿找。

第63章

连通她卧房和外院书房的那条密道。

时明时暗,有光有影,还有砖缝罅隙灌进来的微风。

有人在那头等她。

宽大的书桌设在窗下,经窗暖阳铺出一片绵密柔光,桌上宣纸照得如白雪一般,他低头执笔写字,身上落满温煦阳光,光影沉浮,更显丰神俊朗。

吱呀一声轻响,而后是轻盈的脚步声,钗环相撞发出的轻微脆响。

一切皆有因,也必皆有果。

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,若是从一开始就抓住不放,哪有现在的是是非非。

“站在那发什么愣?”他抬头看她,眉目舒展,“妹妹过来帮我研磨。”

“我听说喜哥儿生病了。”甜酿抿唇,秀眉压着杏眼,忐忑问:“很严重的病?”

他俯身挥墨,并未回她的话。

甜酿走过去,挽起衣袖,露出一对雪白手腕,两只剔透水色玉镯,十指纤细,骨肉丰盈,捻起鱼形墨锭,一圈圈将墨汁晕开。

红袖添香可读书。

施少连的目光从她粉绯圆润的指甲上挪到笔下,问她:“妹妹这阵子在园子里做什么?”

“还是那些,读书,写字,针线、玩闹。”

“羡慕妹妹的闲情逸致。”他微笑,“妹妹来瞧瞧,我这字写的如何?”

甜酿搁下墨锭,忍气吞声:“我问喜哥儿的病,他好么?”

施少连偏首瞧她,见她蹙眉,脸上有恼意,将笔搁下,挽袖净手:“没什么大碍,应是奶嬷嬷夜里没照顾好,受了寒气,发起热来。白日又不知去哪儿玩了,被什么虫沾身,身上燎起一串疱疹,起初以为是痘,大夫来过,说只是虫咬,敷些药就好了。”

是家中没人悉心照顾,她松了一口气,又自责起来:“我要见见他。”

孩子就在隔壁的厢房里静养,屋里大小几个婢女守着,见施少连带着甜酿来,都退了出去。

喜哥儿身上刚换过药,小脸红扑扑的,绿色药膏东涂一块西涂一块,两手擎着只兔子灯,见甜酿来,也禁不住眼里蓄了两包眼泪,扁扁嘴:“姐姐,你来了。”

甜酿仔仔细细看他身上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