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念两遍名字,陈见贤,陈剑仙?终于回过味来了,薛如意呸了一声,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,就没一句真话!”

吴镝,无敌。陈见贤,陈剑仙?

中年道士笑道:“好好的,干嘛骂人,贫道如今也就是年纪大了,修心养性功夫见长,搁在贫道年轻气盛那会儿,非要跟你掰扯掰扯,尤其是嫉恶如仇的少年岁月,呵。”

真是名副其实的骗鬼了。

薛如意懒得搭理这茬,问道:“一直没问,你来京城这边做什么?”

“叙旧。”

“叙旧?找谁?亲眷,远方亲戚?还是江湖上认识的朋友?在外边混不出明堂,打算找道上的朋友混口饭吃,一起合伙骗人?”

自称陈见贤的道士摇头笑道:“都不是。”

薛如意一下子就来了兴趣,玩笑道:“总不会是寻仇来的吧?”

她转头看了眼道士,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太有趣,她忍俊不禁,自顾自笑起来,“就凭你?那几手不入流的鬼画符,连我都吓不住,真要跟人寻衅斗殴,你打得过几个青壮?”

道士笑道:“你没瞧见我每天早晨和晚上,都会练拳走桩?根本无需仙术,徒手打两三个青壮男子,根本不成问题。”

她翻了个白眼,就那么来来回回走几步的拳法,京城大大小小的武馆几十个,估计随便拎出个武把式,都能把你打趴下吧。

“说说看,若真是寻仇,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,说不定闹出命案来,我还可以帮你掩护跑路。”

她也是个看热闹不嫌大的。

道士摇头道:“薛姑娘就别瞎猜了,叙旧而已,闹哄哄打打杀杀的,不是我这种身世清白的良民所为。”

如果不是被他提前知道了马家的某桩长远谋划,肯定会更早来到玉宣国这边“叙旧”。

当然,双方早些时候碰头,也无意义,极有可能寻仇不成,反而被仇家给斩草除根了。

护送李宝瓶他们去往大隋书院之后,第一次南游宝瓶洲,就曾与马苦玄在异乡相逢,还打了一架。

世事难料,不曾想第二次游历剑气长城,会在那边逗留那么久。

等到成功返回浩然天下,起宗门,建下宗,借取山水补地缺,去天外炼剑……

薛如意没来由说了句,“咬人的狗从来不叫,我觉得你这种人,瞧着是块软面团,可若是发狠起来,手起刀落,定是极心狠手辣了。”

道士神色自若,笑道:“世间悲欢离合,爱恨情仇,皆如缓缓酿酒,唯有揭开泥封饮酒时,必须痛快,得是豪饮。”

薛如意转头,“可怕。”

道士笑道:“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何曾少了。”

她没来由想起附近那个县衙里边当官的,就有私底下放高利贷的,同时贩卖私盐的,当然当官的不会亲自去做,都有心腹爪牙做这类脏活,而且有靠山,靠山的靠山,好像是一位刑部侍郎,至于这位侍郎大人的靠山是谁,她就不清楚了,尚书大人?皇帝陛下?或是某位山上修道有成的神仙?

薛如意问道:“你说他们都这么有钱了,怎么就不知道收手?挣着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,家里都堆出银山了吧?”

陈平安笑道:“好些个所谓的伐冰之家,如果不是这么个行事风格,一门心思搜刮民脂民膏,每天忙着敲骨吸髓,为人处世百无禁忌,就没办法成为薛姑娘所说‘这么有钱’的人了。这里边藏着个先后顺序,其实并不复杂。”

薛如意一时语噎。

跟他说话,闲聊还好,可只要涉及道理,顶没意思了。

先前这个道士,也会跟着许多百姓去冰冻河上,凿冰卖钱,好像但凡是能够挣钱的营生,都愿意去碰,如盆景这般,都很擅长。

记得道士刚来宅子没多久,她大致看出对方的品行了,别管他怎么财迷,只说在男女一事,确实还算是个正人君子。

所以之前她还经常调戏这个一本正经如道学家的男人,结果某天道士只是一句话,就把她给恶心坏了,打那之后,她就再无逗弄道士的想法。她当时就坐在这架秋千上边,中年道士同样是坐在身后台阶,转头笑问那吴镝一句,是不是在看她的屁股。

其实在那之前,她的一些个荤话,道士都会假装没听见,从不搭腔。

估计是被她纠缠得实在烦了,道士便撂下一句,腚儿大些,可以多拉几斤屎吗?

粗鄙!下流!

薛如意没来由叹息一声,“花草一秋。”

修道之人也好,精怪鬼魅也罢,看待山下的生老病死,与凡俗夫子看这院内的花开花落,又有何异。

她转头问道:“你是怎么成为练气士的?”

道士微笑道:“机缘巧合之下,年少曾学登山法。”

她转回头,轻声道:“你是聪明人,想必已经猜出个大概,我身为鬼物,之所以能够久居此地,定然是有所依仗。”

道士点点头,很好理解,不难猜,“上边有人。”

京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