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必须接受我赠给孩子们的财产,因为,不论汽车厂还是我的房产,你们不肯接受,它终究,还是会沦入坏人手中的。”

聂卫星于是轻轻的,唱起了苏向东最爱的那首歌。

孩子童稚的声音,唱的特别缓慢,聂卫民抬起头,就见金黄色的田野上,一群百灵鸟真的飞了起来,在天际翱翔着。

一望无际的,金黄色的麦浪啊,给风吹着沙沙做响。

聂卫民握着卫星的手,就听一阵幽扬的口琴声。

聂卫疆吹着口琴,轻轻的吹了起来。

“我和我的祖国,一刻也不能分割,无论我走到哪里,都流出一首赞歌……”

苏向东于是闭上了眼睛,三十七年的人生啊,从含着金钥匙出身的,共和国第一批企业家的大少爷,再到戴着大红花,载歌载舞出上海,然后,走到今天,他整整三十七岁。

在卫星的歌声里,在卫疆的口琴声里,在一望无际的,金黄色的麦浪里,他永久的,安详的,闭上了自己的眼睛。

安娜一直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,直到他咽气了,眼看要变像了,把自己的衬衣也脱了下来,盖到苏向东的脸上,便怀抱着他的尸体,久久的坐着。

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,静静的,听着风吹麦浪的声音。

呼和浩特城郊。

前面布卡重重,所有士兵都是持械的,可是大卡车没有减速的迹象,显然了,它是妄图要冲卡的。

“聂博钊,冷奇,不要冲动,冷静下来,停车,靠边停车。”大喇叭依旧高声的喊着。

聂工在后面也在喊了:“冷奇,够了,赶紧停车,不然咱们都得死。”

陈丽娜也说:“冷奇你给我停车,你自己想想,身为武装部长,如果有人冲卡,你会怎么样。”

可冷奇就不停车:“停了咱们就完了,这些人绝对是给洪进步蒙蔽的,我们只能冲过去,我们得杀到洪进步家,取出证据,然后上交组织。”

“停车。”陈丽娜气的,要不是怕车毁人亡,都得抢方向盘了。

冷奇还在踩油门呢:“妈的,对方已经开保险了,聂工,小陈,赶紧卧倒,看我今天带你俩冲卡。”

对面所有的枪,确实全在下保险,下了保险再端起来,就随时都有可能射击了。

“停车,不要负隅顽抗,快停车。”喇叭里高声的吼着。

车上的冷奇也在叫:“我死也不停车,我这个人,这辈子苦能吃,累能扛,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被误解,被栽赃,被冤枉的憋屈气。”

“冷奇,亲家,亲家。”聂工突然零机一动,高声叫说:“想想卫星吧,再想想锋锋,咱们又没有犯错,顶多就是扯个职,咱还有服装厂,咱得参加俩孩子的婚礼啊。”

轮胎刺耳一声尖叫,就在关卡前,车终于刹住了。

聂工率先打开了车门,扬着双手,走了下去。他一下车,就堵到车头前面了,这样,可以保护在上面死犟,不肯下车的冷奇。

而陈小姐呢,拂了拂自己的长发,对着镜子,临下车之前,弯腰,居然还在给自己画口红。

“小陈,没你这样儿的吧,咱要被抓捕了啊,你居然还在画口红?”

陈丽娜把口红装进小坤包里,抿了抿唇说:“真的抓捕,可是要拍照的,我可不要自己邋里邋遢的出现在报纸上,就算坐牢,我也是最美的囚犯。”

从另一边下了车,她先是伸手,轻拂自己一头微卷的,蓬松的,乌黑的大波浪长发。

因为她这个动作,所有的枪管,全都冲着她瞄准了。

“人情社会就是好啊。”陈小姐心说:“这种撩头发秀魅力的作死法子,在美国,估计一枪就得给对面的军人们把头爆掉。可我们共和国的军人就不会,因为他们更加善良,他们更愿意相信,从车上走下来的大美女,是个好人。”

冷奇望着沉着,冷静,稳步向前的聂工,和那怕举着双手,也能走出模特步,风情万种的陈小姐,一把抽了钥匙,两手一扬,也下车了。

从关卡后面跑步走出一列人来。

为首的肩章带着红五星,这至少是个师级军官。

走上前来,他们立正,啪的就是稍息,敬礼。

“内蒙古边防部队,季怀山报道。”季怀山高声说。

聂工收了双臂,同样敬了个礼,握上季怀山的手,说:“首先,我得坦白我在首都放了枪,但是,我的子弹有编号,而且,我有持枪权,其次,我能证明我放枪是合法行为。”

陈丽娜心里其实直打鼓,因为季怀山这个人,跟原来的冷奇一样,属于一个半黑不白的人,虽然说一直在边防上,虽然说这些年没犯过错误,但他和洪进步在一个系统,认识,大概还有点交情。

陈小姐见过太多的人,为了钱可以付出一切,包括尊严和信仰。

所以,她依旧扬着双手,直接就是一声哂笑。

心说,季怀山估计,是洪进步安插在呼和浩特,用来给自己毁灭罪证的,一枚棋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