揭了皇榜也还有繁多的规矩,她一介孤女无亲无故倒也简单,查了几日后便与数位老大夫一同前往皇城,又因就她一个女子被安排在单独的院落。

或许是看她年纪不大,一直都未曾真正让她面圣,只是被关在宫里,随时准备着为陛下请脉。

时清薏睁开眼时天光将亮未亮,秋老虎的热气已经散去,天气转凉,她仍有些倦怠,把胳膊横在眼上,听着院落外扫帚扫着落叶的声音,还有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。

“你听见诵经声了吗?这两日宫里好像又进来不少道士和尚什么的,把东辰殿都住满了,这夜夜不休的,搅的我夜里都没睡好觉。”小宫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。

“你还没习惯吗?都半年了,不是木鱼就是念咒,明泽殿这么久都用黑布罩着了,据说这是在拘魂,把国师魂魄拘在里面呢。”

小宫女压低声音,时清薏耳朵好才没错过这一句。

这短短半年里徐昭苏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,素来端庄温和的脾性也大为改变,喜怒无常暴戾恣睢,对当初背叛她的人都处以极刑,出手狠辣肃清朝堂,并且开始笃信神佛,坚信人世间有鬼神之说,倾尽天下之力招魂。

招已故国师时清薏的魂魄,外人被女君重登九五后的一系列酷烈手段骇的心头发寒,只道是女君对国师恨之入骨连魂魄也不肯放过,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其中秘辛,却也不敢多言一句。

女君在那一年折磨里身体已经不大好了,后来心神俱疲,屡遭剧变,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又坚决不肯招皇夫诞下子嗣。

长公主愁的夜夜失眠,宫中御医束手无策,只得寄希望于隐士高人,大肆张贴皇榜求医。

她也是钻了这个空子才入宫的,她正想着窗外又传来好奇的低声细语:“不过我倒是听在明泽殿当值的姐姐说过,陛下有一个宝贝瓷坛,放在了卧榻之侧,不在身侧就不能安睡,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宝贝。”

时清薏:“......”

把胳膊默默从眼上放了下来,坐起身来叹了口气,窗外皓月当空,清冷的月色笼罩了寂静的殿宇,遥远处隐隐传来梵音。

所有人都看着她被活活烧死,只是无人知道等玉明殿被大火彻底封闭以后,那个被烧死了的人又默默的爬了起来,骨灰只是系统留下的障眼法。

她走以后徐昭苏抱着她的骨灰不松手,人愈发偏执乖戾,长公主日夜忧心,终于昧着良心选了块风水宝地劝徐昭苏将她下葬,让她入土为安。

徐昭苏确实安葬了她,却又在她下葬不过两日就后悔了。

君王深夜被梦魇住,梦里曾经不染纤尘的姑娘被烧的蜷缩成一团,身后是滚滚浓烟,白衣被火卷起,刹那间就只剩下一片焦黑。

她从噩梦中惊醒,发现已经过去了一月时光,窗外电闪雷鸣盛夏已至,她闭上眼整个人忍不住战栗发抖,她怎么能把时清薏一个人埋在那样冰冷的地方?周围荒无人烟,凄风冷雨。

她在梦里见了喜欢的姑娘,醒了以后也要去见她。

于是在风雨交加的雨夜跌跌撞撞的跑到京郊亲手挖开了她的墓。

仿佛是确认一般的,打开了棺木,上钉是她看着的,此刻却又不相信了,兴许一切只是一个梦呢?是骗她的也好,那个人已经远走高飞,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......

可铁一般的事实容不得她不相信,那个人的骨灰安静的埋在荒山之中,兴许魂魄都已经离开了,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。

她突然就明明白白的知道,时清薏已经死了,那个她疯了一般爱过恨过的人,再也得不到了,到了最后,她才是一无所有的那个人。

她终究没有让时清薏入土为安,活着的时候人不在自己身边,死后至少不能再离开了。

而且,骨灰还在这里,或许,还有招魂成功的可能不是吗?

年轻的女君看起来宛如疯魔,指缝里都是泥土和鲜血,步履蹒跚的抱着一个瓷坛在雨夜中浑身湿透,下颌轻轻抵在瓷坛之上,执拗到极处,又仿佛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。

绕是心冷如石的长公主,见此情形都只能缄默,无法阻拦半步。

后来,外界传言女君对国师因爱生恨,恨到极致连尸体都不放过,连夜刨了国师的墓。

“......”

时清薏心情略有些复杂,揉了揉眉心,似乎是听见她起身的动静窗外立刻噤声,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
金黄的落叶落了一地,被打扫在花圃里,转眼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了,时清薏终于忍不住去打点了一下,赛了银子问女官:“请问大人我还要等多久才能面见陛下?”

女官怪异的看了看面前其貌不扬戴着面具的女子,好心提醒道:“你若是有什么冤情,找陛下告御状没用的。”

现下谁不知道陛下阴晴不定,杀人如麻,上去就是送死。

时清薏:“......”

默默又塞了一锭银子。

人要找死拦不住,女官叹了口气指点明路:“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