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的我,凝视世界,准备拥抱。

世界凝视着我,向我抛来满眼的问题。

……

…………

“诶,慢点,慢点!”

打捞队如火如荼地工作,沉入江底的出租车,慢慢被平台上的吊车托起。

哗啦,出租车里的水倾泻而出。

叶秦,跟蒋文丽远远地站在摄像机前,站在车祸案发现场,两眼无神,直愣愣看着撞得面目全非的车。

爸爸死了?

他穿一身的黑,右肩别着“悼”的肩章,在江风里微微飘动,本就茫然的心瞬间抹上一层黯然的灰色。

掌镜摄影师稳稳地将这一幕的面部表情收录,眉毛,眼神,佝偻的背,不知所措的手死死地捏着裤腿。

章一白在监视器前,看得头皮发麻。

能接住蒋娘娘的戏,无声无息间照样情感输出。

这他娘是十九岁?

这演技,要搁九十年代那会儿,也许没夏宇什么事,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非他莫属!

前提,他必须模子里像小时候的姜闻。

“这遍过啦!”

“又是一条过诶。”

“第7场啦,蒋老师,还有那个叶秦,状态真好。”

“这状态,不会一串到底吧,那明天的戏都能挪到这会儿拍!”

剧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,讨论蒋文丽的演技,连带着叶秦。

“秦子,试戏就觉得你这孩子不错,想不到演技这么不错。”

自从飞车入江以后,叶秦在蒋文丽刷了不少好感度,而今天,第一天对手戏,能演得让蒋文丽大呼过瘾,好感度蹭蹭上涨。

简直默契得真如银幕母子,直接改口叫“秦子”,就差没喊“儿子”。

依稀间,叶秦感觉到有一丝丝渺小的机会正在诞生。

但不敢过分热情,免得着想,依然坚持叫“蒋老师”,笑道:“能不拖累您就好。”

“蒋老师,你别听他谦虚。”

章一白挺着大肚腩,双手负背而来,表扬道:“叶秦可是去老宅体验6天,回来的时候,给我足足交了一份二十页的观察日记。”

“是吗,我怎么不知道?”蒋文丽惊异道。

叶秦挠挠头,我这个无名小卒哪轮得上蒋娘娘关注。

他体验生活的事,除了章一白,专程送钱的助理导演,其他人一无所知,就晓得自己早早地回来报到,却莫名其妙地消失6天,再出现时,就像修炼成《九阳神功》的张无忌。

面对蒋文丽,她强由她强,清风拂山岗。

“蒋老师,知道才不好,我演的小川,孤独,封闭,没有多少朋友,一个人走走停停,才能培养出这种感觉。”

“对,没错,是这个理儿,叶秦的悟性很强。”

章一白竖起大拇指,然后道:“接下来咱们换场,上渡轮演,你们两位有晕船的吗?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俗话说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没有找到尸体,就不能断言人死了。

站在甲板上的小川,如是想到。

哗啦,哗啦。

弥漫在江上的水雾飘荡,渡船行驶在江水里,越来越远离车祸现场。

蒋文丽饰演的凡丽,已经委托沿岸承接打捞业务的捞尸人,搜寻丈夫吴涛的尸体。

然而后面的戏份里,一天两天,几天十几天,依然迟迟没有消息。

小川越发地笃定父亲并没有死,以致于往后的日子里,总是戴着潜泳镜,心里忍下一种潜江寻父的冲动。

“你爸要是有良心的话——”

蒋文丽眺望远方,语气无悲无喜,没有失去丈夫的痛哭,没有失去亲人的崩溃,很是平静。

演砸了吗?

恰恰相反,哀默大于心死。

演血肉亲人突然离世的戏码,痛哭流涕,嚎啕不止,那是一种外放的演绎。

噩耗犹如雷霆闪电,轰得人脑袋空白,哭不出,也感觉不到难过,这是一种内敛的演绎。

叶秦对这场哭戏的理解,也是趋向后者。

他紧拧着眉头,一样没有眼泪,一样没有哽咽,因为支撑他心理支点的,是笃信父亲吴涛没有死。

蒋文丽平淡地说道:“就应该浮上来,让我们看他一眼。”

叶秦紧抿着嘴,他不允许蒋文丽盖棺定论,直接认定父亲死了,可翕动嘴唇,欲言又止。

他该歇斯底里如小马哥咆哮,“我想要大叫,我觉得我快喘不过气来”?

不,迷茫的少年凝望着茫茫的江水,如果《阳光灿烂的少年》的马小军是站在东方红的太阳下无措躁动,那么小川,就如他的名字,在阴晦的江流里沉闷平静。

掌镜摄影师李为劼慢慢将镜头,从人像移向江景。

“嗨,行,这条也过。明天思春的戏份挪一些到今天,回南岸吧!

章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