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里逃生这回事,霍靳西不是第一次经历。

然而这一次,却是不一样的。

程曼殊的刀捅进他的身体里是一场意外,这场意外突如其来,他毫无防备,受伤之后,身体仿佛迅速被抽空,未及反抗,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。

唯有不甘,盈满胸腔。

这样的不甘,他很熟悉。

从前的每一次,他都是这样不甘地撑着,撑着,哪怕疲惫到极致,还是要撑着。

可是没有哪一次的不甘,像这次这样强烈。

从前,他为爷爷,为霍家,为霍氏而不甘,而这一次,他是为自己。

他可以为了自己从前追求的那些豁出性命,可是这一次,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来。

那些还没来得及实践的诺言,还没有实施的计划,还没有享受的人生——他通通不愿意失去。

有人在等他,有人在期盼他,这份等待与期盼不同与以往,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应。

所以,他必须要活着。

尽管他在稀薄的意识里拼命地让自己睁开眼睛,可是却还是没有想到,睁开眼睛的第一眼,看到的会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病床旁边的慕浅。

可是看见她的瞬间,他那丝浑噩飘渺的意识,沉淀了。

听见她说出“一个丑男人”那句话,他的心,踏实了。

……

霍靳西醒来后,守在医院里的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。

一时间,医生前来询问症状,护士检查各项体征,慕浅则在旁边听着医生的吩咐,一条接一条地记下。

霍靳西毕竟伤重,又经历了一场大手术,强撑着醒过来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。

他刚刚睡过去没几分钟,霍老爷子就赶到了医院。

到了病房外,老爷子就先跟霍柏年碰了面,一见之下,霍老爷子面容沉晦得厉害,霍柏年自知理亏,也不敢说什么,转头嘱咐了霍云屏两句,自己就匆匆离开了医院。

慕浅从病房里走出来,一看见霍老爷子的脸色,立刻也摆起了脸色,“霍靳西又没事,您脸色这么难看干嘛?早知道您这样,我就不让齐远告诉你了!”

霍老爷子被她气得一噎,拿手指了指她,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,只是道:“人怎么样?”

“刚刚醒了。”慕浅说,“各项体征都还算稳定,只是人还很虚弱,这会儿又睡着了。您不用担心,没事了。”

霍老爷子听了,仍是控制不住地叹气。

霍云屏连忙上前来扶住霍老爷子,低声劝慰起来,“……这事之后,如果大嫂真的能够醒悟,倒也是件好事。大哥和大嫂纷纷扰扰了这么多年,也该有一个解脱了……就是代价有点大,好在靳西年轻,身体好,很快就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
霍老爷子亲眼见过霍靳西,又仔细询问过医生霍靳西的情况后,这才微微放下心来,在慕浅和霍云屏的陪同下进了休息室。

“祁然怎么样?”慕浅这才开口问道,“您走的时候,他醒了吗?”

霍老爷子点了点头,道:“昨天晚上一直在等你和靳西,今天一早又起来眼巴巴地等……好在齐远给他带了东西,说是靳西给的,这才又高兴了起来。”

慕浅听了,这才微微放下心来。

“要不要带他来医院看看?”霍老爷子又道。

慕浅转头看向了病房里的霍靳西,缓缓道:“等霍靳西精神好一点再说吧,现在这个样子,我怕会吓到祁然。”

“也好。”

慕浅陪霍老爷子说了会儿话,便又有些坐不住了,没两分钟,看见有护士走进霍靳西的病房,她立刻站起身来,也走进了霍靳西的病房。

霍云屏看着慕浅的背影,低声道:“他们结婚那会儿,倒是没觉得慕浅对靳西又太深的感情,那时候总觉得她是别有所图——”

“可不是别有所图吗?”霍老爷子回答道,“不过现在这样,挺好。”

……

一个上午,已经络绎不绝地来了许多人前来探视霍靳西,只是霍靳西现在仍然在重症监护室中,隔绝了闲杂人等,而慕浅躲在他的病房里,也理所应当地隔绝了一些不想见的人。

接近中午时分,有护工进入病房为霍靳西擦身。

慕浅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着,没一会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,对护工道: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“霍太太。”男护工笑了笑,“你不用担心,我是专业的,不会伤到霍先生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慕浅说,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护工见她执意,也只能交给她,自己则在旁边帮忙。

慕浅倒不是怕护工伤着霍靳西,只是总觉得他下手有些重,霍靳西这会儿正虚弱,万一不小心牵扯到什么痛处,那该多难受?

她接过了帕子,一点点地擦过霍靳西的身体。

尽管慕浅觉得自己动作已经很轻,可是当她轻轻擦拭着霍靳西的手臂时,病床上的霍靳西又一次睁开了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