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份高涨的情绪,从这一刻贯穿到晚饭摆上餐桌。

中森明菜用筷子拣起胡萝卜粒,放到岩桥慎一的盘子里,挑食也能挑的干劲满满、兴致勃勃,仿佛把胡萝卜作为配菜的意义,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个小游戏。她挑出了几粒,抬起头,似是心虚、似是讨好的冲岩桥慎一露出个狡黠的表情。

岩桥慎一拈起半软不软的胡萝卜粒送进嘴里,看自家女朋友的表演。叫他用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,中森明菜有点出糗,支起胳膊肘儿来,倒打一耙,“怎么了?”

这点胡搅蛮缠,也算是这份延续到现在的高涨的情绪的体现。

中森明菜自己还没意识到,她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,叫人看着就知道她心里装着事。岩桥慎一反问一句,“怎么了?”

她鼓起嘴,想说岩桥慎一学她说话。。但话到了嘴边,忽然停住了。低下头,又挥动筷子,把胡萝卜粒挑出来。

小时候,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庭里,能分给她这个非长非幼的孩子的关注少之又少。想当個讨人喜欢的孩子,想被夸奖,所以,就算是不喜欢吃的胡萝卜,也一边说着“喜欢”,一边大口吃下去。

其实,长大成人以后,不喜欢吃的胡萝卜,煮饭的时候不要放,或者挑出来就好。像现在这样,固执地把胡萝卜粒放到岩桥慎一的盘子里,中森明菜的心态不可谓不微妙。

但是,岩桥慎一替她把胡萝卜吃掉,跟她自己不放、或是挑出来丢掉,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。

在遇到岩桥慎一之前,从来没有人替她吃掉不喜欢吃的胡萝卜。就算会被认作是个麻烦的女人……然而,有人替她吃掉不喜欢吃的胡萝卜,这才让她感到了小船入港的安宁。

仿佛是在长大成人以后,真正离开了原先的大家庭,有了自己的家。是因为这么想,此刻她才一个劲儿的往岩桥慎一的盘子里放挑出来的胡萝卜粒。一种正在确认什么的心态。

一个可以不用忍耐着吃掉不喜欢吃的胡萝卜的……新的家。

在遇到岩桥慎一之前,也从来没有人替她挡在前面,让糟糕的事离她远一点。中森明菜想到这儿,手里的筷子一停,“父亲……”

她突兀的开口,自己先愣了一下。抬起眼皮,岩桥慎一神情温和,等待着她。

从前,在岩桥慎一面前,说自己家人的事的时候,常怀着一份羞耻心。但此时此刻,面对着岩桥慎一,中森明菜的心情,也感到平静,慢慢把话说开。

“父亲的事,大本桑告诉我了。”中森明菜看着岩桥慎一,忽然犹豫,不知道该和他说“谢谢”,还是该和他道歉。

岩桥慎一把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,多少猜到了今晚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到底是什么。对重视家庭,羞于被人得知家丑的中森明菜来说,即使那篇文章没有刊登发行,仅仅是让她读过,知道有这件事,都足以感到难堪。

他想了想,还是把话题接过来,“周刊的报道压下去了,但事情还需要解决。”

“解决?”中森明菜反问。

她的反应,像是从来没考虑过似的。岩桥慎一“嗯”了一声,“报道压下去,但债务问题还存在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生硬的顶了一句。

不假思索的话说出口之后,才意识到了这句任性的失言。但那句生硬的话,与其是回答岩桥慎一,不如说是在顶撞不在场的父亲明男。

中森明菜对岩桥慎一面露愧意,低下头,小声说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这一句,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向他求助。

谷揣/span岩桥慎一和她商量,“过后,我和你一起,回去清濑见千惠子桑。行吗?”

其实,中森明男的债务问题与复杂的男女关系,比起各自长大成人的子女们,真正受到切实波及的,是正在清濑的老家独居的千惠子。

中森明男年轻时就在外沾花惹草,最近几年,两夫妻更是早已分居,名存实亡的丈夫在外的男女关系,对豁达爽朗的千惠子来说,大概只值听过以后一个无聊的哈欠。

真正有可能让千惠子受到影响的,是中森明男那危险的金钱问题。

此时此刻,甚至不知道千惠子本人是否对这件事知情。

假如中森明男真的把那份离家出走的决心坚持到底,那在债主找去清濑之前,千惠子恐怕也不知道丈夫在外面的“丰功伟绩”。反过来,如果中森明男把火烧到妻子那里去,千惠子就要跟着有麻烦。

岩桥慎一提到了千惠子,让中森明菜心里觉得难过。难过之外,还有一丝突然涌上的对母亲的歉疚。

一不留神,挑到岩桥慎一盘子里的胡萝卜粒,都被他吃了个干净。中森明菜瞧着他吃胡萝卜,忽然忍俊不禁。

笑着笑着,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。

她目不转睛,岩桥慎一叫她看着,专心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
中森明菜终于开口,说的却是:“其实,我没有为父亲的事觉得生气,或者是伤心。”她眨了眨眼睛,把岩桥慎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