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刑讯室目睹着军统女谍周怡的裸尸,特务队长孟龙生感到有些发毛;这个地痞头子虽然横行文城多年,但却从未有过杀人的经历,如今却开枪打死了一个反日分子——会被这个厉害女人的鬼魂索命吗?——孟龙生的心头难免惴惴。

“孟队长,”一旁的小岛正雄突然开口,将正胡思乱想的孟龙生吓了一跳:“你是本地人,请你仔细辨认一下,以前在城里见过这个女人吗?”

特务队长嘴里说不出话,只是站在原地忙不迭地摇头。

小岛正雄感到了不悦,改用了命令式的语气:“你走到跟前去,仔细辨认!”

孟龙生无奈,只好乍着胆子挪步到了周怡的尸体前,盯着她的脸孔看了片刻,旋即退后一大步,对小岛正雄说到:“小岛长,我发誓,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!”

“我的情报来源说,这个名叫周怡的女人,以前住在太原,最近刚刚来到文城火车站的货场做事。现在,我们要查出,是谁介绍她进入的货场,这个介绍人,应该就是文城人。”

听日军特务机关长如是说,孟龙生不得要领,傻呵呵地张着嘴呆立在那里。小岛正雄走到他的身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:

“请原谅,孟队长,我的手下过于粗暴了,他们将这个女人的死亡迁怒于你;因为这是一条已经进了网的大鱼,现在却再也不能开口了。”

习惯了挨日本人的揍的孟龙生,顿时受宠若惊,急忙立正喊到:“卑职绝对没有对皇军不满,请小岛长今后多多管教卑职!”

卑职这个词,是他为拍日本人的马屁新近学来的,为此专门托人请教了一位中学语文教师。

特务机关长很满意孟龙生的态度和忠心,决定在打完一巴掌后再给个甜枣:“很好,你今天亲手格毙反日分子,虽然有些鲁莽,但总地来说还是值得嘉奖的。你可以去财务室领取一百元的奖金,好好慰劳一下自己。”

说到慰劳,小岛正雄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周怡的裸尸,他早就注意到,支那特务队长尽管非常害怕死人,但还是很贪婪地不停偷窥那女人的胴体。再联想到上次在城里的倚红楼妓院,也是这个家伙嫖妓的时候、偷了来自河北的独立战车联队参谋官的皮包。看来,这是个非常好色的地痞,这样也好,有了欲望,才会为了满足欲望而全力工作。

孟龙生简直欣喜若狂,刚才在隔壁的屋子里遭两个皇军便衣痛揍的时候,他一度绝望地以为自己可能会被日本人一怒之下给枪毙了,仅仅过了十分钟不到,却一下子从地狱爬进了天堂。

“卑职感谢小岛长的大大奖励,卑职发誓,永远效忠皇军!”

一边说,一边又拿眼睛瞥向军统女谍:妈的,死人脱光了有什么好看的!一会儿老子就去倚红楼,找玉莲那个小妖精去!

玉莲是孟龙生在倚红楼最喜欢的妓女。这一刻,支那特务队长与日军特务机关长,竟然心意相通。

“同时,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,”小岛正雄微笑着又说到:“你和你的队员在城里那些消息流散得比较快的地方——酒楼、茶馆、妓院、烟馆什么的——暗中打听有谁认识这个周怡,有谁在什么地方见过她;等等。总之,一切有关这个女人的消息,统统都要打听,然后向我汇报。”

“卑职明白!”

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的电台台长老刘,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到周怡了。他隐约感到了情况的不妙。

组长王穗花南下同蒲路之前,特意叮嘱老刘,如无特殊情况,不要离开放置电台的房间,以免发生不测。王穗花以富华贸易公司的名义,在南洋旅馆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,其中放电台的房间为顶楼最靠边的一间,房间里特意搁了一架从太原带出来的手摇唱机,平日里就播放些戏曲唱片,在发报的时候则可以用来掩饰声音。

电台台长与远在太原的军统山西站,约定了是每隔两天电台开机一次,互通讯息和指令。而周怡则每隔一天悄悄来到南洋旅馆一次,汇报火车站和铁道线上的日军动态。

但是这一次,周怡却失了约,而且在下一个约定时间到来之际,仍不见这个军统女谍的身影。电台台长惊惶起来,他想:可能出事了!

老刘不敢到就在不远处的火车站货场去探寻,再说他也从来没有去过周怡做工的地方。在南洋旅馆这两间贴着“富华贸易公司”字纸的房间里,老刘的身份是公司的会计,而周怡只在刚刚来到文城的时候,与王穗花一起住在隔壁,后来就被李彦托人安排到了火车站北货场。

作为电台台长,老刘昔日在军统西北区接受的只是电讯技术的培训,对谍报工作的其它技能,则几乎还没容时间染指就被匆匆送上了抗战爆发后的一线。因此,自从王穗花带着李彦和方墨书驾车离去,老刘就整天提心吊胆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,每日饭菜都是订的旅馆后厨的伙食,由服务生送到房间来。他本人只在天色刚刚亮起和夜幕降临之后,才悄悄地走出旅馆,在附近的街巷里转一转,随即马上返回。而周怡每隔一天的到访,就让孤身一人的电台台长备感欣喜和亲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