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十月间,也正是辣椒收获的季节。

崔燮叫人在家里辟了半个院子种辣椒,从九月就开始采收,直收到霜冻下来,共收了二百来斤鲜椒。

这么多辣椒连种带送都足够了。他把大头儿晒干了存着,只留了十来斤鲜的,让厨子试着腌制。这厨子去年炸惯了辣椒油,却不大敢下手腌它,索性提了主人家的肉和鸡去请谢家厨子帮忙——南方厨子都擅腌小菜、做酱,总能有点儿经验。

崔燮也不管他们做得出来什么,先把辣椒油和干辣椒面打包了几筐,当作年礼遍送给师长弟子、亲戚故旧家,还往榆林的外家和四川的大姐家寄了些没去籽的干辣椒,附上种法,方便他们自种自吃。

李东阳正好想给师弟杨一清寄些去,便问他家人能不能顺路捎一趟。

他一贯两袖清风,吃酒都靠蹭的,自然没有雇车到边关的闲钱。崔燮痛快地说:“要去榆林可不就得先过陕西行都司?正好顺路,就叫他们先给杨师叔送,再给刘家送去。”

他把给杨大佬的辣椒也换成了带籽的,给两家分包好辣椒、种植指南,顺便还给王圣人和表弟、侄儿们带了后面两期新出的连环画——只有第一册是王御史力挫边蛮的,后面几期就都是小王子劫夺国宝,锦衣卫受出关追踪的故事了。

杨一清收到炸的辣椒油和干辣椒后倒是十分欣喜,跟边关众人介绍:“去年我就听西涯兄说了此物,又香又辣,御医还说能祛湿寒气。这边儿到夜里寒气重,吃这个既能祛寒生热,又不误事,比吃酒强多了!”

镇守陕西的赵太监也听宫里人说过辣椒,闻了闻辣椒油的香气,顿时喜上眉梢:“今日咱家与杨大人一同请客,叫人杀几腔羊,咱们也试试宫里的吃法!”

不只有宫里的吃法,还有餐饮专家费讲官精心撰写、居安斋出版的辣椒食用指南。

王圣人拿出崔家送来的连环画,兴致勃勃地说:“也别光拌白煮肉吃,将辣油加在汤里烫肉片试试?去年崔世兄家里做辣椒菜就没请我,说是江南人吃不得辣,今日我得尝尝这是怎么个辣法,凭什么我们江南人就吃不得了!”

两位请客的大人都不吝惜,煮了满满一锅红汤,切了几只羊腿的薄薄肉片。剩下的羊肉也添了些辣椒粉炖成羊肉汤,分给下面的士兵暖腹驱寒。

高喊着要尝辣椒味的王圣人第一个下桌,叫人端上清汤锅子来,请客的杨大佬没多久也蹭了过去。还是北京来的太监、侯爷和本地将军们能吃辣,围着桌子美滋滋地吃了一顿红汤锅子。

种辣椒!

京里送了辣椒籽来,明年就把养羊的草场翻了种辣椒!

至于那羊,等他们再往套内占下几里地,还怕没草场养羊么?到时候就天天吃红汤锅子羊肉片、辣椒炖羊肉,给守夜的军士们一人发一筒辣椒粉,跟盐巴一样随身带着,吃干粮时也能洒上些提味儿!

等着肉片烫熟时,指挥使李清便感叹道:“这两年边关的日子好过了,也多亏了京里的大人们,又会烧石灰,又会做望远镜,还会排兵布阵——”

众人便举起茶杯,敬了杨一清和王守仁。李清又打趣道:“那望远镜真好用,我拿着它都不舍得下瞭望台。亏得有这神物,咱们也能打那些鞑贼一个措手不及了,那些贼人还以为他们潜伏在城里的探子、内奸出了毛病,自己杀了自己人,倒扔下人头给咱们看。”

这些通贼的奸细他们多年都没查出来,如今竟叫虏贼自己杀了,真让人痛快!这些人头还是白捡的军功,等于是鞑贼主动自毁耳目给他们垫脚,多少年不曾有这样的好事,几位将军提起来都神彩飞扬的。

镇守赵太监更笑着说:“上一回鞑贼杀了这么多内奸示众,剩下的内奸更得拼命给他们的主子传递关内消息。万一有奸细看了咱们王御使会御使草虫传信的连环画,会不会信以为真,给关外传递消息?火筛部的群鞑贼又得干出什么事来?”

众人哄堂大笑,惟有白衣少将王守仁有些惆怅——

他的故事线是谁写的?李贤弟是怎么监修的?怎么就把明军侦知敌情的缘故画成了他操纵草虫探来的?

就不能把他写成个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的高士么?

锦衣卫前代的作者们让锦衣卫施美人计,后辈作者就叫他这御史做杂耍艺人,这写法真是一脉相承!

他不知自己无意间摸到了真相,锦衣卫这些人设都是崔主编一个人搞的,还以为是自家父亲和同僚们带坏了后辈,深刻地替长辈们反省了半宿。

而在不远处的榆林卫,刘家和当地其他镇守将官的子弟们看完了新出的连环画,回顾起前面写边军的部分,都在羡慕着书中王御史的技能。

能驯飞虫啊!

他们驯个鹰、驯个鹞子都那么费劲,人家御史就不一样了,连细小的草虫都能驯得通人性!

不愧是父子双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