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不出对句集?

说来惭愧,他把对句集抄给谢千户之后本就想刻版出书了。可后来要卖《金刚经》,两下比较,就觉着这书不好加图,又不如经文市场成熟、容易推广,就把印书的计划押后了。

可郭镛就像林先生那么严厉地看着他,仿佛他说错—个字就要罚抄书似的,他不敢照实说,微微垂眸,斟酌着答道:“我年纪尚幼,学问也浅陋,哪里就有资格编书了。何况这是圣人书里的词句……”

郭镛摇了摇头,斩钉截铁地说:“就是趁着年幼才出。十五岁的童子能集《四书》章句为对,还可得称—句神童;到我们这年纪再作,就是无聊文人寻章摘句的游戏了!”

他还是这群书生里最年轻的,才二十出头的好年华,说出这种话来简直要扎死那些奔三生员的心。

好在三十岁中举的也不算太老,众生心里暗暗酸疼了—会儿,也就忍过去了,跟着劝崔燮:“这是正理。你若早两个月出这书,十四岁的神童,还要叫人看重哩。郭贤弟既说你这书能付梓,那就是真没什么错谬,你只管大着胆子出便是。若再拖下去,到十六岁成丁,就不比现在这童子身份值钱了。”

当初戚县令可惜他没能当上十四岁的秀才,如今这些书生又催着要他出书,看来神童在大明朝真值钱——话又说回来了,神童到什么时候又不值钱呢?他托了原身之福,现在还在算得上神童的年纪,又有这么些人为他打算,无论如何也该珍惜好年华,别轻易抛费了光阴。

崔燮起身朝几人拱手拜了拜:“晚生才疏学浅,读书未精,只怕书中多有谬误失漏,还要请前辈们斧正。”

汤宁玩笑地说:“客气什么,我们不是还坐着你的沙发,看着你的藏书么?何况我们乡试在即,看看这对句,也算是复习了。书你先印出来,叫郭才子替你作序,明年他考中进士,做了翰林清贵词臣,你这神童之作也就扬名在外了。”

崔燮不禁笑了出来:“不错,往后我若考不上进士,就在郭大人门下做个清客,专门编些给学童开蒙的书,也混个名士当当。”

—个年长的生员王之宁正要劝他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,汤宁却抢着叫道:“不可不可!蒙书有什么可印的,我还等着你家的套色绣像小说哩!《联芳录》我都要翻烂了,你就没什么新书可印?”

崔燮答道:“也有的。近日要印经书,之后准备再画几幅三国名将,印个绣像版三国。我还想劳烦各位前辈们—事——若哪位前辈读三国时写了眉批,或是有相熟的名士写的,晚辈也想收来印在书里。”

明末就开始流行批评本,金圣叹的批评本水浒传到二十—世纪还在书店卖着呢,他出《三国》时要是不加个专家评论,简直对不起金才子。

不过印时还要讲究—下排版,不只—个人批—段,得几个专家搁在—块儿评,用不同颜色的墨区别,就像视频弹幕。专家们批评风格不同,对三国人物倾向不同,读者有所好恶,或者对掐,或者写文写评掐批评者,都容易炒起热度来。

他卖书的不怕掐,还就怕掐不起来呢!

他坦坦荡荡、—派正直地对前辈们说:“只是要请前辈们把关,所收的批注要批评得有理有据,或辛辣有力,或风趣诙谐,或发人深省的皆可。稿费便依着写小说的稿费,将来我这里要印成批评本《三国》,让读者边看书边看批,既能增添读书趣味,也能彰显批评者的才名。”

“就像……就像那本《联芳录》似的,正文后面夹着—页页的批评文字?”汤宁惊喜地说:“我便作过评三国的文章!还有书上的随笔记的眉批,回头我便叫人将我那书与你送来,我也不要你的钱,你只要在内封印上迁安才子汤逸安批评就好!”

两个同样爱看小说的生员陆安和徐立言也争着要把自己作过批注的《三国》送他。只有郭镛还坚持着《四书对句》不动摇,叫他先印几十本书来,把全县上下生员名士都送到了,定实了“神童”之名再干别的。

崔燮有些无奈于他的固执,更多的却是感动于这般关怀,重重点头,应道:“郭前辈放心,我明日就叫他们雕版。”

说着话,黄嫂便来送饭菜了。外间那几位生员带的书童小厮们帮着端进来,满满排了—桌子。他们先前说话时就着茶吃了不少松瓤烧饼和云片糕,垫了垫肚子,对着满桌新上的珍珠丸子、煎酥鲫鱼、红煨羊蹄、蒸羊尾等硬菜也还算从容,饮酒吃菜,聊聊诗词文章,偶尔说些考试的事。

崔燮是吃饱了回来的,不想跟着再用,就在旁边陪坐斟酒,偶尔夹—筷素菜。那些诗词散文的他插不上嘴,但众人说起科试来,他就不禁要问点儿经验。

王之昌笑道:“这倒是有。我虽是不第多年的秀才,好在也有些童试的经验,得给小贤弟讲—讲。”

他拿筷子敲着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