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咦?那儿怎么有人睡在地上?”

琼肜从灵漪醒言之间探出脑袋,看清院中情景,忍不住叫出声来。

原来,在一片朦胧月辉中,小院白石地上正躺着一个黑衣人,身材精悍,黑巾蒙面,一看便知不是端人。

“应该是来旅店中浑水『摸』鱼的宵小吧?”

虽然一眼看出这人身份,但让醒言觉着奇怪的是,这位梁上君子,现在竟四脚八叉,大咧咧躺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,似乎丝毫不怕别人看破行踪。

见到这情形,醒言觉着实在匪夷所思。若按他经验,做这种不尴不尬之事,首要一条便是要隐蔽身形,提防着不让别人发现。比如他当年在花月楼中,偷去蕊娘房里恐吓『奸』徒,一路上潜踪蹑足,那是何等的小心!

暗地摇了摇头,醒言免不得大喝一声,纵身跳到那贼跟前,弯腰揪住他衣领一把拎起,准备审个明白。谁知,这贼徒看起来身量不大,但入手竟是死沉死沉;饶是少年力大,也在百忙中加了把力道,才没让这厮摔下。

等醒言将这盗贼拖到门边放下,借着烛光才看清,这位梁上君子现在竟口吐白沫,鼻孔翕张,就好像得了啥急症。见他这模样,醒言也有些慌张;才惊了两句,却发现身旁那位修身颀立的小龙女,却在那儿掩嘴偷偷嘻笑。

一见灵漪儿那副神态,醒言便立即知道,眼前贼徒这副倒霉模样,十有八九便是她做下的手脚。心中暗道龙女顽皮,醒言又取过刚才漂浸玉莲花的那盆清水,将黑衣人淋清醒。

一阵审问,才知道原来这贼徒,趁着黑灯瞎火潜到客栈中,想伺机行窃。本来,他倒也秉持着和醒言一样的理念,走路蹑手蹑脚,生怕惹出响动。谁知,半晌前刚蹑行到这处院落,却发现面前横着一堵竹篱墙。虽然惊讶院里哪来篱笆,但他看竹篱并不高,便轻轻一纵,跳了过去;因为穿着软底布鞋,落地时倒也轻巧。

只是,听口齿不清的盗贼哭诉,也不知啥缘故,等他跳过一个竹篱,却发现前面总还有另一道篱墙;前后跳了约有二三十回,却还是见不到尽头。见着事情古怪,他也赶紧回头,谁知身后来路上,也同样竹篱密布,没个尽头。到了后来,他也搞不清楚哪是前哪是后,又惊又怕又累,最后终于体力不支跌倒。

说到这儿,这小贼已有些歇斯底里,倚靠着门边大叫道:

“有鬼!有鬼!我明明看到房子就在前头,明明看到……”

看着这贼倒霉相,醒言便知是遭了刚才灵漪儿法术戏弄;看他狼狈模样,少年心下有些不忍,便准备拿出当年手段,恶形恶相的恐吓他一番,让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敢行窃,也就把他发放了事。

谁曾想,也是这贼自己末路到了。他这一通歇斯底里的大喊,却把店老板惊动,不知出了何事,赶紧带着几个得力伙计赶来处置。等到了这处,一瞧店中客人逮住的贼子身形,店掌柜立时叫嚷起来,一把扯过伙计手中绳索,不顾年高,扑上去就把贼汉五花大绑。

原来,灵漪儿用幻术累倒的贼徒,竟是当地官府通缉了许久的大盗,数月间作案无数。因手段高强,最多也只被人瞧见过逃去时的背影。而醒言所住这家客栈,前后也遭他好几次荼毒,害得店里给客人赔了许多银子,店老板正是恨他入骨,将县衙精心绘制的画影图形,请画师描了一份,挂在房中早晚观看,早就记得滚瓜烂熟。这一下,总算老天开眼,终于让这贼子落到自己手上!

当下,激动万分的店掌柜便对醒言几人没口子称谢,不惟免去了几人的房钱,还准备给这位新来的姑娘另外准备一间上房。自然,这好心的建议被醒言婉言谢绝。

待精疲力竭、如中邪魔的盗贼被拖走锁到柴房,这一番喧闹终于平息。

经过这阵子人语喧沸,小丫头也终于困顿,忍不住打了个呵欠,便被她雪宜姊拉着回房安歇睡觉。喧闹不堪的客房,转眼只剩下两位久别重逢之人,在那儿默默无语。

稍停一阵,觉出两人静立室中,颇有些尴尬,醒言便提议大家不妨去院中闲走赏月。刚一说完,他就有些意外的看到,原本好强的四渎龙女,竟没多说什么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便顺从的跟在自己身后,来到这月光清淡的客栈小院内。

这时候,夜已深沉,中庭静寂,不闻人语,耳中只有啾啾的虫鸣,时断时续。月光下的夏夜庭园,正是柔淡如水。

这两位悄立月庭之人,却仍是静默无言。自上回浈河水底那一番销魂的潜泳,这已是二人第二回相逢。只是,上回瑶阳镇醉梦馆中那次相见,经得莫名小魔女一番喧闹,醒言与灵漪,还来不及细细体味两人逾礼后首次相见的尴尬。但这一回,竹影扶疏的淡月庭园中,已没了旁人的干扰,两人便有些手足无措。

望着月光中长身而立的少年,尊贵的四渎龙女心儿却忍不住怦怦『乱』跳:

“这个混赖醒言,会不会因为上次本公主……一时糊涂,就起了误会,马上便要来轻薄于我?”

灵漪儿紧张万分的思忖,俏脸上不知不觉已羞得通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