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统女少校发电的时间,已经是上午十一点;而山西站接到急电后,派情报一组的人赶到太原火车站时,什么都没有发现。不过,从火车站的眼线那里他们倒是得知,深夜时分山冈师团的部队突然封锁了车站,禁止平民进出,直到今天早晨才恢复正常秩序。而据悉,后半夜的确有列车由同蒲路方向开来,并在车站道岔转轨后,进入正太路驶离,但列车的具体情况不详。

山西站站长赵青文意识到不妙,他给王穗花的电台简单回复后,当即又派行动组的人驾驶汽车,沿正太路一旁的公路向东追出了数十里,但显然为时已晚,一无所获。

守在文城南洋旅馆里面的王穗花,一边焦急地等待山西站的进一步消息,一边焦急地等待李彦——这家伙半夜三更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去追日本人的骑兵和火车,显然也是无奈之下的孤注一掷了。

结果,她首先等回来了李彦。

骑脚踏车的军统中尉沿着同蒲路一路狂飙,一直追到黎明时分仍不见前方有任何踪影,终于绝望地停下来。他也曾向铁道线和公路边的居住人家打听动静,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答案。此刻,精疲力尽回到文城,再见到自己的女上司,又累又饿的他,已经做好了挨一顿痛斥甚至痛殴的准备。

王穗花看着风尘仆仆、劳顿不堪、脸色发青、眼眶乌黑的下属,禁不住心尖一颤:自己平日里对李彦凶狠有加,但说到底,关键时刻能够替她如此豁出性命死拼的,整个山西站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。

“到我房间去洗漱一下,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休息,”军统女少校不无柔情地吩咐属下,此刻她是在李彦与电台台长的房间里:“我和老刘等站里的回电,有情况了再叫你。”

李彦有些发晕,要是以往,漂亮的女上司如此示好,他早嬉皮笑脸地讨对方便宜了,但现在军统中尉却心情沉重——他十分清楚放走这趟日军神秘军列的严重后果,组长虽还在强作欢颜,可眼神中闪露出的焦虑和绝望,是显而易见的。

匆匆洗漱之后,李彦马马虎虎地吃了点旅馆前台送过来的午餐,就回到隔壁房间。山西站仍没有关于发现日军军列踪迹的复电,而王穗花已经不抱希望。

李彦找出一张白纸,拿自己的钢笔埋头在桌子上勾画起来,王穗花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不时地瞥一瞥专注的男下属,却不清楚他要做什么。

少顷,李彦招呼女上司走到桌子旁,向她展示那张画了草图的白纸——那是正太铁路在山西境内的路线图,铁道线被用粗粗的笔道勾勒着,显得有些触目惊心,铁道线上的一个个车站,则用文字逐一标注出来。军统中尉从前虽然是在同蒲路当差,但正太路的情况也相当熟悉。

“既然日军军列在太原站没做停留,反倒踏上了正太线,”李彦指着草图说道:“那我们就假定他们是想换老巢了!正太路在山西境内的路段,从太原开始,至上湖,地貌为汾河谷地以及潇河、白马河沿岸,可谓一马平川,那里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。”

王穗花一边打量着李彦的草图——这家伙图画得不错,一手钢笔字也蛮洒脱的——同时就认真聆听着部下的阐述。

“但是从寿阳开始,正太路就进入了太行山脉,沿途都是崇山峻岭,兼有一条长长的桃河傍着铁道同行。那一带,如果日本人的军列选择一个小站,比如白杨墅、岩会、下盘石之类的小站停车,再隐入两旁的太行山里,其隐蔽程度,就远要比晋中南的丰店县城高出许多。”李彦在草图上指指点点地说完了自己的观点。

军统女少校沉吟半晌,她的目光始终扫瞄着草图上的一个个车站名字——按李彦的说法,那些太行山里的车站,许多连县城都不是,只能算做是一个个小村寨,而辽远巍峨的太行山脉,倒不失为藏龙卧虎的绝佳地点。但问题是,这条连接山西与河北的正太铁路,其繁华和繁忙的程度,较之山西境内的同蒲路更是高出许多,日本人如果想隐藏诸如化学武器这样的机密,会跑到正太路上去吗?

蓦地,李彦在图上手写标注的“娘子关”三个字,令王穗花忽然心动——娘子关,那是正太路在山西境内的最后一站,再向东就是河北地段了。去年忻口会战紧要关头,日军濑名师团正是从河北攻破娘子关、出击山西国军的侧背,才导致了整个山西战场的崩溃。如今,这趟神秘的日军军列,会不会是要“反其道而行之”,从山西进入河北、去支援那里的日军呢?!

顿时,王穗花的思路豁然开朗,她一脸严肃地对两个部下说:“不对,我觉得日军军列不是要躲进太行山,而是要出娘子关!”

“出娘子关?去河北?可是河北没有战事啊?”李彦不解地问。

军统女少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:“河北的确没有战事,但你别忘了,日军华北方面军的第二军眼下都集中在河北和山东,第二军的前锋甚至已经开始向徐州大运河一带运动——军统总部此前有过判断,日本人很可能要南北对攻徐州,打穿两个战场间的阻隔,建立联络。”

“那么,运毒气弹是为了支援徐州前线喽?”李彦也兴奋起来:“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