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修宗祠,自是有一套严格的流程,由族长和村里的老人主持。

还请了一位宗家的老者过来观礼,听说原来也是贡生出身,去过京师坐监的大能人。

林延潮心想,我们这等大张旗鼓地挂秀才匾额,不是闹了笑话,宗家那边前前后后出了二十几个进士。我们中了个秀才在那边得瑟,这不是等着被人打脸吗?

不过林延潮也没多想,而是从头到尾的跟着长辈按照流程一步一步地做下来。

覆着锦缎匾额被揭开一幕,刻着自己和老爹名字的秀才匾额被悬挂在宗祠祠堂的门楣上。宗祠外鞭炮齐鸣,全族老少都是喜气洋洋。

乡亲们都是向林高著,大伯,三叔和自己拱手祝贺。

林延潮也看到爷爷和大伯脸上有激动的泪光闪动,他明白中了秀才,其实一直不是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。

这一刻就是宗家的老监生,也是来与林延潮亲自道贺。

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太看得起自己这个秀才的,没料到这宗家老监生却是道:“延潮你十四岁进学,还是院试第二,侯官已是多久没有如此了得后辈了。老宗翁听了也是十分称许,赠你一狮头镇纸,望你乡试连捷,替我们林家光宗耀祖。”

众乡亲们听了都是激动,连宗家的人也是替林延潮这秀才感到自豪啊。至于老宗翁就是历经六朝的林春泽,他也给林延潮送了狮头镇纸作贺。

林延潮也是意外。看来宗家的人也是为了自己中了秀才而骄傲,还以为是不屑一顾,看来是自己怀小人之心了。但想到之前宗家对老爹中秀才时不屑一顾,林延潮心底还是有根刺的。

林延潮不平不淡地回礼道:“多谢了。”

大伯怕林延潮失礼连忙道:“多谢老宗翁了。这怎么好意思?改日我会让延潮亲自去府上拜贺。”

老监生笑着道:“此子气度非比寻常,将来非我等可期。至于是否去府上拜会倒是次要的。”

林延潮心道,这老监生还真是有气度啊。

挂匾的仪式一过。

当下族长,林高著,大伯几个村里的头脸人物都聚在一堂,与宗族老监生商议重修族谱的事。

重修族谱也是一件大事。对一个家族而言。宗族传承万万不可以断。

天下间只有孔、孟、曾、颜四姓,修的是通天谱,也是同姓的人公用一个家谱。而其他各姓有各自的分支,虽说姓林的人,多是以比干为始祖。但毕竟传承了这么多年,但宗族间是不认的。譬如水西林氏与濂江林氏虽都是姓林。但是彼此族谱是不修在一起。

老监生将洪山村林氏一支记录,有子孙传承的,就在名字下划一条线。

修谱时,林延潮看到自己这一支时,发觉自己名字下,居然多了一个竖线,下面添了一个人的名字。

林延潮心道。这什么意思,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当爹了?

林高著咳了一声道:“此事也是刚定,一时无暇与你分说。是这样的,你二叔伯的孙儿,今年满十岁,生得聪明伶俐,准备入社学读书,但是你二叔伯家一直没有入户籍。所以过继到你的名下。你是秀才不是可以免两丁徭役吗?所以……”

林延潮恍然原来是奔着他的免役名额来的。

林高著身为杂职官本来就免役一人。而且沈师爷已是有意关照,让大伯准备在周县令的任内,转为经制吏,这样林家就多出一个免役名额给林延寿。而林延潮免两丁的名额,免了一个三叔,还可以再免一个,所以马上就被惦记上了于是给林延潮塞了一个。

没有籍贯者,是不能参加科举的,更不能当官,当吏,但有了籍贯,平日里的苛捐杂税,也就逃不掉了,所以很多老百姓选择当黑户。

黑户里有志于科举的子弟,就想出这么个变通的法子。

林延潮听了皱眉道:“这有所不妥啊!”

林高著立即道:“都是乡里乡亲的该帮的,必须要帮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放心,虽是过继,但不继嗣,也就是名义上,你放心。”

林延潮叹了口气道:“可我说的是,我才十四岁,但我嗣子十岁,这官府信吗?”

这边林延潮刚荣升一级,另一边林高著敲定买地的事了。林延潮不由感叹老爹和大伯回家,可真是没有白白呆着。

一家人到了洪山村与谢家村交界的地方,这里原来是两村田界,以前两家常因争水,挖渠的事闹翻。以往谢村有大娘老爹谢总甲的撑腰,一直占上风,而现在林村的林高著当了官后,谢家村的人都不敢动了。

此时正是九月,地里稻子还没收割了,望去在秋日下是一片金灿灿的,渠边水车转水,

今年还算是丰年,雨水不缺,虽闽地贫瘠偏僻点,但却是好地方,历史上遇兵不饥,遇荒不掠,逢灾不染。

一大段的田埂路上都有亭亭如盖的大树,林延潮与一家人,顺着路待来到一棵大树下。

林高著朝前头的山前一指道:“这是我刚买了十五亩田,你们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