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城,藩王府邸,采药寺,城隍阁,皆如以往的太平气象。

只是那些暗流涌动,不为人知。

元嘉圃内,安阳郡主朱真婴不知为何,有了当花匠的闲情逸致,跟在那位姿色平庸的女子身后,几乎寸步不离,讨教种花养花的学问。

在悬挂“花甲”匾额的小凉亭内,安阳郡主与那名做了多年元嘉圃花匠的女子,相对而坐。

小王爷朱真烨站在凉亭外,笑脸绚烂,眼神复杂。

远去游学的时候,跟着高老夫子,回到藩邸的时候,多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吴先生,据说是老夫子的好友,于是理所当然成了藩邸的座上宾。朱真烨刚回到家的时候,让他母亲心疼死了,面黄肌瘦,衣衫褴褛,简直就像个小乞儿,哪里有半分天潢贵胄的气度。经过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后,少年迅速恢复精气神,时不时就去元嘉圃找姐姐朱真婴玩耍。

湖心岛碧螺小楼那边,正妃崔幼微已经很久没有露面。凉王朱鸿赢也开始深居简出,拒绝了一切拜谒觐见,原本亲口许诺近期要将韩国磐,擢升至边关军镇,担任一镇要职,也泥牛入海一般没了消息。韩国磐虽然心急如焚,却也不敢造次,以为是这位藩王另有安排,只得继续耐着性子等待下文。朱真治朱真贺这两大草包,近期心情都不怎么好,其中一个在王府内都给人打得鼻青脸肿,是一位黝黑少年动的手,噼里啪啦,跟老祖宗打自家孙子似的,事后首席供奉陆法真黑着脸亲自出马,帮忙息事宁人,朱真贺只得乖乖咽下这个哑巴亏。

此时朱真烨站在亭外台阶底,没有越雷池一步,笑问道:“姐姐,要不咱们一起放纸鸢?”

朱真婴瘫靠在围栏上,摆摆手,有气无力道:“你自己玩吧,我忙着呢。”

朱真烨正要说话,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一个身影来,转头一看,发现竟然是那位姓吴的中年儒士,赶紧作揖行礼,“学生见过先生。”

那趟噩梦一般的游历,少年已经亲身领教过授业恩师高林涟的不可理喻,这让朱真烨发自肺腑地感到敬畏和恐惧,甚至在内心深处,埋下了一种类似“臣服”的种子。

好在这位归途突然出现的吴先生,每日除了传授自己仙家修行的口诀法门,还帮自己洗髓伐骨、重铸根基,平时言谈和蔼,话语风趣,很对朱真烨的胃口,虽然明知此人与高林涟是一丘之貉,但朱真烨难免心存侥幸,将自己视为暂失权柄的幼主人君,高林涟是那气焰彪炳的窃柄权相,而吴先生则有望是辅佐明君的贤相人选,是自己可以争取拉拢的对象。所以少年对心思难测的老夫子,是怕,对气度风雅的吴先生,是敬。

这位吴先生,正是青峨山客卿之一的大隋吴摇山,微笑道:“小烨,切记,行百里者半九十,务必戒骄戒躁,为人主者,仙家求真,皆需如此。”

朱真烨又行礼,“先生教诲,学生铭感五内,绝不敢忘。”

吴摇山笑道:“去吧,开窍一事,至关重要,便是想要放松,也等开窍大成之后。”

朱真烨恭恭敬敬告辞离去。

朱真婴脸色平淡,心不在焉地玩弄裙角。

吴摇山缓缓走上台阶,不过没有走入凉亭内落座,望向那名貌不惊人的女子花匠,苦笑道:“洞主。”

她姿态慵懒,伸手掩嘴,打了个哈欠,没有应声。

被当面冷落的堂堂观音座客卿,非但没有丝毫恼怒,竟是苦笑更浓,只是微微提高嗓音,“洞主!”

身边搁置一只小锄头的花匠,总算抬头正视这位自家客卿,她也不说话。

吴摇山率先败下阵来,认错道:“我哪里想到范玄鱼那个妇人,算计如此深远,能够搬出那么一尊真神来南瞻部洲搅局。”

女子终于开口,“你错了,这是纳兰长生那丫头的布局棋子,只不过她当年棋差一招,失了先手,导致整个青峨山,甚至南瞻部洲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,既然做不了下棋人,又不想沦为棋子,就舍了棋局,干脆一退再退,假装被困在了龙虎山斩魔台,之后棋子被范玄鱼误打误撞,发现了因果,结果用错了地方。我估计现在啊,纳兰长生想亲手拧下范玄鱼脑袋的心思都有了。”

她一开口,就一发不可收拾,“那个五阳派的余孽,能够收为己用是最好,不听话,你就杀了吧。”

“朱鸿赢和崔幼微这对苦命鸳鸯,你让高林涟继续幽禁,严加看管,一有意外,就立即动手,不给那人半点救人的机会。”

“除了在大隋忍辱负重多年的宋梦麟,你也留意一下叛逃宝诰宗的那个俞正本,这两颗棋子,虽然不是胜负手,却也是棋盘上重要的劫材,一个要好好利用,一个要防止变数,千万别阴沟里翻船,最后给人屠了大龙。到时候不止是你我,那些个插手棋局的圣人们,都将沦为笑柄,能让人笑话个千百年。”

吴摇山一一记下,不敢掉以轻心。

他突然问道:“莲花峰的年轻客卿,上一世到底是什么来头?为何为了此人,从纳兰长生和她的情种,佛子李洛,再到更早一些的南唐皇帝,如今的朱雀皇帝,以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