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夜雨更大了,落在小巷湿冷的角落,残破的霓虹灯闪烁着幽光。

那些女佣兵或守在店门边,或挨着巷墙抽烟。

飞溅的雨水打不散她们手中香烟燃起的烟雾,烟头伴着火花落在旁边多日无人清理的成堆垃圾上,本来躲藏在垃圾堆里的流浪猫一跃而过。

“我右手呢,拿来拿来!”

洛娜团长朝着门口再次催促部下们,回头见范德宝还不去拿酒,也催道:

“愣着做什么,开酒哈!怕我欠账?姐今天刚做完一笔买卖,钱多得很。”

很快,顾禾只见有一队女佣兵走进居酒屋,她们合力地抬着一只手。

那是一只手,从手臂到手指结构完整,但是……

它比洛娜团长的左手大了几号,比壮哥那些肌肉男的手还巨大,表皮呈现暗红色,像覆盖着一层烧伤过的疤痕,怪异而可怖。

而在手指、手背等位置,还有着未干滴答的血迹,不知道是谁的血。

“呃……”顾禾闻着越来越近的血腥味,勉强地绷住一脸平和,专业的平和。

这什么义肢?他一时分不清楚那是什么材料,像某种金属又像是某种血肉。

这只义肢显然非常重,几个女佣兵抬得脸都红了,才来到了吧台边。

洛娜团长脱掉了黑皮衣外套,里面是件无袖白t恤,她空荡荡的右肩朝向那只血手。

骤然间,从她右肩峰有一束电线般的凌乱血线窜出,义肢的肱骨头位置也是这样,两边的血线犹如触手地乱舞,竟然缠绕结合了起来。

顾禾还没看清楚,那只大号的血手就相连着她的右肩了,浑如一体。

“唔呀。”洛娜团长转动右肩抡了义肢两圈,关节发出噼哩啪啦的摩擦声响。

她灵活地用右手抓过范德宝刚从酒柜取出的一瓶陈年丰谷酒,轻易地打开木塞瓶盖,直接喝起来,几乎一口喝了半瓶。

“三十年的丰谷,就是够劲。”

她这才往一个空酒杯倒满一杯,推给旁边的顾禾,“来,小伙子,尝尝。”

在倒酒的过程中,她那右手上未干的血液隐约有一滴半滴掉进了酒杯。

顾禾的微笑快要绷不住了,一旦崩了,他也说不好会不会五官狰狞扭曲……

“呵。”范德宝一直没忘观察他,二速档的表现没变化,现在懂得怕了?晚了。

“洛娜团长,这瓶酒的钱,现在就付了吧。”

老范感觉再过一会儿,可能场面就会变得很难看,这笔账早收早着。

“急什么?谁敢白嫖你老范?”洛娜团长不耐烦地摆手,“牛郎,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?”

顾禾正又有些头晕目眩,这样近距离看着她的义肢,越看越有些奇怪的心悸。

脑海的光团漩涡都不起效果,他就像被一股力量在冲击、撕扯……甚至眼前隐约闪过诡怪莫名的幻影。

老范那杯测试天赋的酒,劲儿真大……

“怎么不说话?”洛娜团长的眼神中有一丝癫狂若隐若现,只等他失声尖叫。

范德宝悄然收拾起吧台上的贵重酒具,准备迎接顾禾失控的场面。

“我是说……”顾禾努力定下神来,好吧,是他格局小了,不专业。

从壮哥的古怪头部就能知道,这个世界某些的医学和生物学技术特别发达。

地球也有研究仿生义肢这个领域,神经控制、智能传感、植入式骨整合,这些技术都是日新月异,只不过还没能像她的义肢这么高级炫酷而已。

“你梦想中的生活是怎么样的?”他温柔问道,别慌,患者也是普通人。

洛娜团长又喝了口酒,没想到这新牛郎还绷得住,有火发不出来,“我这种烂泥没什么狗屁梦想,都快被这只手烦死了,还梦想。”

顾禾心中一笑,这不就来了!

问题。

问题是心理治疗的关键,患者说出问题,治疗师才能下手,没问题则无须治疗。

“怎么啦?”他似乎随口地问道。

“就是搞不清楚。”洛娜团长低头喝着闷酒,说道:“这玩意一直兼容消化不好,感觉像有病毒入侵我的程序,所以我的人格才特不稳定啊。”

还在收拾酒具的范德宝插了一句话:“洛娜团长,你应该去找医生,不是找牛郎。”

顾禾心里一顿分析,虽然她表达得比较文绉绉,但他听明白了。

“是会时不时痛吗?而且感觉是自己原本的右手在痛?有时候还出现些相关幻觉?”

洛娜团长霍地看向他,满头的电线、硅条凌乱地舞动,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范德宝的胖脸上,也多了另一些疑惑。

“因为你没有一直戴着义肢。”顾禾当然知道了,她的问题摆明就是“幻肢痛”。

有50%以上的截肢病人都会出现这种症状,病理尚不明确,这仍是一个医学难题。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