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一挥,钉入地面的长剑顿时拔地而起,掠回悬挂腰间的乌黑剑鞘。

从头到尾,徐凤年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老人背负的身后物之上。

这位西楚剑道宗师当年在大楚的江湖地位,类似之后一剑独霸太安城的离阳祁嘉节,跟国师李密和太师孙希济算是一个辈分的人物,曹长卿遇上这个老人也应当执几分弟子晚辈礼。

吕丹田中气十足,明知故问地沉声道:“你小子就是北凉王徐凤年?”

徐凤年略微收回视线,望着这个有点像是兴师问罪的老人,语气温和道:“我就是。”

吕丹田解开绳子,摘下身后用棉布遮掩的物体,重重竖立在身前,嗤笑道:“姓徐的,你小子连老夫的一剑都不敢接下,是怎么当武评四人的?咋的,只是因为身后跟着吴家一百条走狗,再加上徐骁给你留下的一万

凉骑,才给你点胆子来咱们中原摆威风?”

徐凤年反问道:“她人呢?”

没有得到答案的吕丹田勃然大怒,好不容易才压抑下满腔怒火,声如洪钟,“关你卵事,孬种!”

老人话语过后,军营中只有偶尔几声战马嘶鸣,此处格外寂静。

但是吕丹田腰间佩剑已经颤鸣不止,老人更是如临大敌盯住年轻藩王身旁的那名中年汉子。

徐凤年横出手臂拦在徐偃兵身前,继续问道:“要还东西,就让她自己来。劳烦前辈把东西带回去……”

吕丹田很不客气地打断话语,冷笑道:“你小子也配对老夫发号施令?也配对陛下指手画脚?”

徐凤年一本正经道:“请前辈打道回府。”

一个请字,咬字极重。

吕丹田如同听到一个天大笑话,拇指轻轻摩挲着剑柄,“可知老夫这把佩剑?铸于广陵江畔的山海剑炉,原名‘大江’,西垒壁一役后,老夫改为‘杀徐’。只可惜陛下此次御驾亲征,我大楚百万雄师重新屯兵西垒壁,听闻你们北凉骑军即将进入广陵,陛下不愿见你,顺便让老夫携带旧物归还北凉,且不准老夫大开杀戒,若非如此,方才那一剑,可就要向前推进五步了。”

徐凤年皱眉道:“说完了?”

吕丹田继续挑衅道:“说完了又如何?你敢和老夫一战吗?若是不敢,老夫再说十句百句,你徐凤年又能如何?”

徐偃兵面无表情道:“西垒壁一战,吕氏直系子弟战死十六人,亲家马氏,上阵百余人全部阵亡。”

被揭开心头伤疤的吕丹田眉发皆张,顿起杀心,五指握紧剑柄。

徐凤年叹息道:“你走吧。”

吕丹田怒吼道:“徐凤年,身为北凉王,又是天下有数的武道大宗师,何惧一战?!”

下一刻,吕丹田瞠目结舌,不敢动弹,更不敢多说一个字。

眼前,的确就是在老人的眼前,有双指作剑,距离老人眉心仅有寸余。

若说先前腰间佩剑向前五步,就“有望”斩下年轻藩王的头颅,那么现在徐凤年双指只要稍稍向前推进一寸,就能入他头颅。

其中道行差距,无异于天壤之别。

那一刻,措手不及的吕丹田才明白一个粗浅道理,“眼前”这个貌似很好说话的年轻人,并非是因为一颗软柿子而不得不摆出一副好脾气。

徐凤年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:“带着剑匣返回西垒壁战场,把大凉龙雀剑交还给她姜泥。如何?”

吕丹田咬牙切齿,打死都不肯说话,遭此羞辱,而且没有还手之力,让这位西楚剑道执牛耳者心如死灰。原来武评有条批注所言不虚,天下武夫,只要不曾跻身陆地神仙,那么哪怕已经是拥有大千气象的天象境界,在徐凤年曹长卿邓太阿拓拔菩萨这四人之前,就会跟指玄金刚境界甚至是二品小宗师一般无二,皆是只有束手待毙的境地。

徐凤年收回并拢双指,“百里飞剑,前辈威风也抖搂过了,那么接下来帮忙捎句话给你们陛下,我徐凤年会去找她,有话当面说。”

吕丹田虽有颓然神色,却绝无退缩之心,瞪眼厉色道:“徐凤年,东西我带来了,就不会带走!你有本事就自己带着剑匣,冲过吴重轩大军防线,冲过我大楚重重铁甲!”

徐凤年一笑置之,“也好。”

袁左宗在不远处微笑道:“放心先行,许拱之流,还不需要王爷亲身陷阵杀敌。”

徐偃兵笑道:“要不要我或是从吴家百骑中挑选几人随行?”

徐凤年摇头道:“不用。”

袁左宗和徐偃兵相视一笑,点了点头。

徐凤年突然笑脸灿烂起来,“当今天下,哪里去不得?”

徐偃兵啧啧道:“这话真欠揍。”

袁左宗一脸深以为然。

看着北凉三人的云淡风轻,被晾在一边的吕丹田有种很古怪的感觉。

既有如重新见到徐家铁骑的仇恨,也有设身处地大丈夫当如此的理所当然。

徐凤年不再理睬百感交集的剑道宗师,转过身去,双指扯住包裹剑匣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