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少连面色沉沉,直接从天香阁出来,脚步匆匆,语气冷凝,指使旺儿:“去雇船,找顺儿带人,去一趟吴江。”

吴江日头熏暖,比之金陵,多了几分江南小调,绵软春意。

盛泽郭家,因为郭家有女外嫁,家中有喜事,曲夫人承情留下帮衬,过了正月十五仍未回明辉庄去。

郭家是大家族,嫡庶好几房人家,大大小小五六十口人,房屋连甍接栋,这几日阖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,仆从如云,来来回回穿梭。

门房有小仆进去找曲夫人,说是有女客来见,正在门厅倒座里等。

曲夫人正陪夫家族人少坐,暂不得闲,一盏茶后往外走,又被家人拦住,拉扯去做旁的事情,门房小童又进来找曲夫人通报了一次。

前前后后一个时辰,曲夫人终于抽出空来,以为是哪家道贺的女眷,往前头去,却不见人影。

门房处留了一张便条,曲夫人看罢,笑容慢慢收敛起来。

吴江有十市四镇,人烟浩穰,鱼龙混杂,来往甚多。

他带着人,先去吴江县衙里打点关系,领了一帮差人,不眠不休,找遍了吴江大小城乡。

她小时候呆过的那片私窠子,那间荒废的尼姑庵,她可能藏身的地方,最后来到了小庵村。

刚从年节里苏醒过来,又开始忙碌的农人,看着素日清净,车马不通的小庵村内涌进了一群差人和豪奴。

面容俊逸的年轻人,死死地盯着那座屋子,眼神阴沉如暮,呼吸沉沉,肆无忌惮走了进去。

屋里陈设一应俱全,但人已经不在。

曲夫人带着郭策匆匆赶回了明辉庄,迎接她的,是一名年轻人。

宋娘子身后那个真实的故事。

是个寒冷如冰,眼神阴鸷的年轻人。

“她人呢?”他一双亮如寒夜星辰的眼盯着曲夫人,面容绷得很紧,像拔弓的弦,在失控的边缘。

“你是说宋娘子?”曲夫人皱眉,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,“她走了。”

“去哪儿了?”施少连的怒火几要把明辉庄烧起来:“什么时候走的?去哪儿了?”

曲夫人讨厌这年轻人不可一世的做派和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气质,语气也冷淡:“你又是谁,带人擅闯我家庄园,气焰还如此嚣张?宋娘子和你又什么关系?你想打探什么?”

那年轻人嘴角突然噙着笑,神情极冷,眼里满是碎冰,盯着曲夫人,一字一句,气势如浪涛压来:“我,再问一遍,她人呢?”

曲夫人起身,挥袖送客:“私家庄园,外人岂可擅入,你出去!”

施少连满心不耐烦,直接让手下豪奴把曲夫人扣在桌上。

这场面就有些乱了,庄内都是女仆,曲夫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野蛮人,目露怒火:“竖子放肆!”

男人的眼神是暴戾的:“她是我的女人,我够不够资格打探她的下落?”

甜酿乘着庄里外出买种的马车,带着小玉和小云,离开了明辉庄,离开了小庵村。

先是去郭家同曲夫人道别,岂料一直不得见,留了张便条,先谢过曲夫人照拂好意,再言说自己离开,并没说要去哪儿,后说若有空,再回明辉庄面谢曲夫人。

走了约莫有六七日。

施少连只能查到,她在盛泽镇用碎银子换了了些铜钱,当买了几件不用的东西被褥,卖掉了自己几件绣品,而后上了一条客船,在太湖旁的一条河道里,几人下了船。

沿湖找了很久,如何再问再找,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三个女子。

施少连回到小庵村,在那间屋子里坐了很久。

她悄悄在此地待了整整半年,他也找了她半年。

亲自做了很多谋生的活计,也和邻里交际相处,也受过惊吓和委屈。

他始终不能明白,她为什么要离开他,宁愿过这样的日子,都要舍弃他。

她和他,在小庵村,只错过了短短几日。

走的时候,施少连带着人,把那日骚扰她的那个醉酒闲汉拖到祠堂面前,当着村民们的面,当着那些流传过闲言碎语,觊觎过她的男人,把这人抽打得遍体鳞伤,奄奄一息。

小庵村的人记得这个扬长而去的年轻人离去时的目光,像匕首的刃,冷光锃亮,淬火极寒。

那个闹事的闲汉,不过抬回家几日,便病亡了。

村民们有报过官,最后却不了了之,曲夫人听得不寒而栗,她担心宋娘子的安危,托郭家找了关系去问,很久后才知道,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施少连,九娘子……可能是他没有血亲的一个妹妹……

曲池从江都回来的时候,得知此事,整个人都顿住,默默坐了好几日。

曲夫人隐瞒了施少连和甜酿的关系,只说九娘子离开小庵村,她曾经的那个人来寻过她,但不知两人此后如何。

三个月后,从浮梁县的一家当铺里,流出了三件首饰,那是她身上最后一点从施家带出的东西,查了许久,原来是一个茶商,路